時雨慢悠悠地吃完兩個小籠包,葉曉萌總算說話了。她聲音不大,語氣卻很堅定:“明白了,無論如何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其實就算沒有這次的事,我可能也會臨時反悔的。因為這是原則問題,錯了就是錯了,粉飾太平,沒用。”
時雨聽出她話中的意思,意外卻又覺得是情理之中。按照原計劃,她和蔣銘韜還有四天就訂婚了。
“決定了?”
“嗯,我回去就跟他說清楚,我爸媽那邊我也會解釋的。時雨姐你好好養傷,不用擔心我。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
時雨叮囑她:“路上注意安全,開車慢點。”
“沒事,我打車來的。時雨姐、許博士,再見。”
“再見。”
醫院探視時間截止到晚上9點,很快就到點了。葉曉萌前腳離開,邱漓和梁朱槿也都走了。
時雨跟許仲騫簡單說了下情況:“下午沒完全睡著,聽到邱漓和梁朱槿聊天,蔣銘韜竟然又去糾纏邱漓了。我想了很久,這事我不能瞞著曉萌。她有選擇權,但是作為朋友,我有告知權。”
“你做得很對。你能做的都做了,看她自己吧。”許仲騫揉揉時雨的頭發,“睡亂了,我幫你重新綁一下。”
時雨以為他會手忙腳亂,沒想到他真的給她編了一個麻花辮。時雨很意外:“說,你以前給哪個女孩子編過頭發?什麼時候學會的?”
許仲騫哂笑:“你覺得呢?在卡薩布蘭卡的時候,某人強行逼我學的。”
時雨臉一紅,低頭喝湯。
許仲騫去拉窗簾。透過玻璃,他看見葉曉萌坐在花壇邊擦眼淚。寒冬臘月,她穿得並不多。他回頭看了一眼時雨。眼下她麻藥未退,坐著都吃力,他斟酌之後選擇沉默,拉上了窗簾。
葉曉萌在花壇邊坐了很久才起身。她聽完邱漓說的那些,本想馬上回婚房把蔣銘韜的東西收拾出來。可她現在每走一步都覺得艱難,她一點都不想回到那個家,那裏有太多他們共同的回憶了。
她還沒來得及吃晚飯,下班前接到時雨的電話,她馬上趕過來了,此刻餓得肚子咕咕直叫。她打開訂餐網站看了一圈,沒什麼能激起她胃口的東西,最後她打車去了秋舍。那是她最常去的餐廳,最近她和店長、服務員,還有小提琴手Gary慢慢混熟了。
Gary和葉曉萌幾乎同時到店,他今天夜班。看到葉曉萌他有些意外:“嗨,曉萌,還是第一次這麼晚見你來店裏。一個人?”
“嗯。沒吃晚飯,過來隨便吃點。”葉曉萌低落地說道。
Gary跟客人打交道打得多,一眼就看出她心情不好。他笑著哄她:“來都來了,就別隨便了,我們店裏來了新廚師,手藝很不錯哦。今晚我請你吧,就當是謝謝你來給我捧場了,我猜你應該是專程來聽我拉琴的。”
饒是心情極度糟糕,葉曉萌還是被Gary逗得揚起了嘴角。能把主動請人吃飯說得這麼好聽,不愧是秋舍的攬客王牌。
和Gary聊了會兒天,葉曉萌勉強找回了狀態,Gary給她點的蛋包飯她也吃了大半。至於她為什麼心情不好,她隻字未提,Gary也沒問。
“你不去演出嗎?”
“還沒到時間。倒是你,怎麼這麼晚才吃飯?”
“我領導骨折住院了,我剛從醫院回來。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時雨姐。”
時雨就是Freya,Gary上次跟她見完麵就知道了。不過一周沒見,她怎麼住院了?
“噢,那我抽空去看看她。她嚴重嗎?”
葉曉萌不解:“你去看她?你認識她?”
“五年前就認識了。”Gary笑笑,“這是個挺長的故事,你還讓她給你講吧。”
葉曉萌雖然好奇,時雨既然五年前就認識Gary,為什麼之前見了他卻沒認出來?但她現在心裏很亂,無暇再顧及別人的事了。
Gary跟葉曉萌又聊了幾句,工作人員催他上台。他對葉曉萌擠擠眼:“下麵這首曲子是送給你的,好好聽著。開心點,這是報酬。”
燈光暗了下來,曲聲悠揚響起——他演奏的是《愛之喜悅》。他好幾年沒拉過這首曲子了,上一次拉還是五年前,許仲騫離開卡薩布蘭卡的那一夜。
餐廳的氣氛很輕鬆,不知不覺,幾個小時過去了。
她一直坐到Gary下班才從座位上起來。起初,她一遍又一遍地說服自己,她隻是答應了Gary要給他捧場,並不是不想回去麵對有著蔣銘韜影子的家——他們的婚房。到後來,不知是夜晚太過美好,還是Gary的曲子太吸引人,她竟然漸漸釋懷了。
一生那麼長,每個人都會遇見坎坷,不可能永遠都順順利利。她自小沒受過苦,在父母的庇佑下長到現在這個年紀,平安喜樂,自由恣意。然而今天,她走到了岔路口。
時雨對她說過,已然發生的一切自有發生的道理,這是成長給予的最寶貴的饋贈。
“今晚謝謝你,Gary。我該回家了。”
Gary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街道,不太放心:“太晚了,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我開車送你。”
“那我就不客氣了。改天再來給你捧場,就當是感謝。”
Gary問了地址,葉曉萌報的是他和蔣銘韜婚房所在的小區。今晚蔣銘韜值班,不會回去,她要趁他明天下班之前把他的東西整理出來。是時候告別了。
成長送給她的這份饋贈好沉重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