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記(2 / 3)

阮森林進劇組的第一天,已經跟所有工作人員打成一片,她用自己烘培的餅幹俘獲了眾多吃貨的心。

第二天、第三天,計辭跟她講戲,手把手地教,連念台詞的語調都有強調。她學習的速度不算快,但勝在用心,在計辭的強度訓練之下也學了個七七八八。

第四天正式開工,效果滿意,計辭當著所有人的麵,情不自禁,欣喜地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

“森林,你做得很好。”他毫不吝嗇地誇獎她,臉上隱隱還帶著幾分自豪。

終究還是賴在劇組沒走的蕭戀看到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蕭戀被計辭一句話氣哭的那天,無處發泄,朝阮森林大吼:“人不風流枉少年,咱們計導就這個風流德性!阮小姐,我倒要看看這次他能對你認真多久!”

大家心裏都明白,計辭風流名聲在外,舉手投足間,輕易就沾了花,惹了草。

但阮森林不明白。她再聰慧過人,到底還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在這片與世隔絕的淨土上長大,感情純粹而熱烈。

她覺得喜歡就是喜歡,喜歡就是永遠。

可惜她情竇初開,第一個撞上的卻是見慣風月的計辭。

完成這一處的拍攝之後,要立即趕往下一個地點。阮森林收拾東西,也需要同他們一起離開了。計辭其實幫不上她什麼忙,跟在她身後,看她一遍一遍清點行李,屋裏屋外地瞎轉悠。

“是不是舍不得走?”計辭問阮森林。

她取下牆壁上的相框,心中忽然湧起無法排遣的悵惘。望著故去父母的容顏,透露出一絲迷茫,“小時候的事情我已經不記得多少了,好像當初是為了避難,我們才不得不往深山老林裏趕。後來生活漸漸好起來,大家都已經懶得再出去了。而我現在出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一個人再回來。”

計辭伸出雙臂緩緩抱住她:“你是跟著我出去的,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回來。”

她眼底陰霾一掃而光,笑容中帶著狡黠:“天地為證。”

計辭配合地揚起手,跟她擊掌為誓。

——“天地為證。”

不止蕭戀,幾乎全劇組的人都預見了阮森林的結局:被計辭捧紅,風光一場之後,再被計辭拋棄。

男女之間感情脆弱,難以維係,時日一長,容易原形畢露。

更何況男方是計辭。

阮森林玩味地想起蕭戀那番話,手指在粗瓷碗邊緣徘徊,米酒的香醇在嘴裏散開:“人不風流枉少年,計導,咱們倆誰潛誰可不一定啊……”

04.我究竟算你的什麼呢

計辭是阮森林重要的人生導師。

在遇見他之前,阮森林對世界的認知來源於書本,父母傳授,和自己淡薄匱乏的人生經曆。遇見他之後,他帶她看到一個不止止於書頁上的五光十色的精彩天地。

她如同蹣跚學步的嬰孩,握著他的手,試探著走出了一步又一步。

由阮森林主演,計辭導演的小成本電影《舊春》,在上映之後取得了驚人眼球的票房成績。這部電影成為計辭複出的契機。那場政治風波已經過去,他本就隻是無辜受牽連,時間衝刷下自然洗白,又有強大的家庭背景做支撐,隻需要憑借一部好作品重回觀眾的視野當中。

昔日風光又恢複,曾經離他而去的人一個個湊回跟前,他失去的都已經回來。

而他帶著阮森林滿世界地參加時裝周,出席記者會。當下唯一一件用心在做的事情,仿佛就是在高調地把阮森林推至世人麵前。

隨著《舊春》的播出,阮森林橫空出世,所有人都記住了裏麵那個天真純粹又不羈的女孩。她像一塊璞玉,充滿靈性,隨著計辭的打磨和雕琢,漸漸光華顯露。

家門口每天埋伏著無數記者,晝夜等待,而計辭早已領著她出去旅行。他教她品酒賞花,帶她看極地漫天星光,欣賞漂浮的冰川和一望無垠的沙漠,他們一起嚐天下美食,在四季中看絕世風光。

阮森林漸漸長成一棵藤蔓,攀附計辭而生存,變得得離不開他。

他在她心中埋下愛情的種子,生根發芽。她看著計辭英俊的臉龐,默默地告訴自己:“我要和這個人在一起。”

而在阮森林計劃表白的那一天,計辭卻拋下她回國,因為蕭戀出了車禍。

劇情狗血,但勝在經典,且管用。要挽回昔日戀人的心,蕭戀對自己下了狠手,苦肉計十分到位,計辭一收到消息就馬不停蹄地趕去醫院探望。

計辭落魄時,其他人躲他如躲瘟疫,而蕭戀耍耍小脾氣,還是願意跟著他去拍戲,雖然到最後因為怕吃苦而沒有出境。他們曾經交往兩年,兩年的時間不算長,但彼此在對方心裏或多或少總該會留下些痕跡。

這是蕭戀的殺手鐧。

阮森林比計辭晚一天回家,她剛從機場出來,把手機開機,立刻就有各大娛樂新聞冒出來,黑體加粗的大標題十分搶眼:

——計、蕭二人複合指日可待,阮妹妹疑似炮灰。

——新歡舊愛,計辭情歸何處?

配圖是市中心醫院的側門,蕭戀坐在輪椅上,計辭把她抱上保姆車。最是一低頭的溫柔,計辭那一刻的目光定格在鏡頭中,不知讓多少人心弦一動。

阮森林手指滑動,一字不漏地看完,旁邊的經紀人和助理正擔心她會黯然傷神,從此一蹶不振,躲去角落默默療傷。

結果她神色自如,直接打電話給計辭問:“你在哪兒?”

計辭在蕭家吃飯,順便幫蕭戀安排新戲。

阮森林坐車到蕭家門口,被警衛員攔住,怎麼也進不去,隻能隔著扇大鐵門看裏麵一對男女親昵打鬧的場麵。

計辭那廝美色當前,估計被迷得七葷八素,居然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就推著蕭戀進屋了。

兩個小時以後,蕭戀坐著自動輪椅緩緩駛來,似乎驚訝於阮森林還沒走,“你可真不死心,計辭都已經睡了,今天估計不會出來了,你自己回去吧。”

“他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把他手機關機了。”

阮森林也不見生氣,對蕭戀擺擺手:“哦,你現在身殘誌堅,我會盡量讓著你的。”

“你!”蕭戀氣急敗壞。

阮森林朝她做了個一秒鍾的鬼臉。

“行!你愛等就等著吧!”蕭戀吩咐家中站崗的警衛員:“給我看緊了!一隻貓都別給放進來!”

阮森林撇撇嘴。

時間走至深夜十一點,計辭在沙發上一覺睡醒,不顧挽留,還是開車從蕭家出去了。車燈往大馬路上一照,路邊的冬青樹下蹲著一團不明物體。

她把頭一抬,露出臉,嚇了計辭一跳。

連忙下車飛奔過去,“森林你怎麼大半夜的在這兒!”

已經是晚秋,夜深霜寒,阮森林穿著件薄外套瑟瑟發抖,說話都打著顫:“等你啊……”

計辭行走江湖道行很深,這會兒照舊因為她三分委屈七分期待的小眼神狠狠揪心了一把,脫下風衣把她裹住,一把抱進懷裏,卻聽她悶聲悶氣地問:“計辭,我究竟算是你的什麼呢?”

“你的演員,你的女朋友,還是你無數個備胎之一?”

計辭停在她發頂的手掌一震,半晌,低低的嗓音響起:“森林,對不起。”

從未有過的愧疚,和難得一見的認真。

可見他已經在慎重地考慮兩人之間的關係了。

阮森林埋頭在他柔軟的毛衣裏,臉上掛著一絲得意而狡猾的笑,心想:“不就是苦肉計嘛,你看,我也會!”

05.我下了個套,你要不要鑽進來

城西有場規模不大的攝影展。主辦方邀請計辭,當時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有想到他真的會來赴約。

計辭在一麵牆前,看見了一組上世紀有關於大逃港的老照片。上個世紀50年代至80年代,由於內陸的饑餓、貧窮以及政治問題,有將近100萬名內地居民,越境逃往香港。其中參與者有農民、知識青年、教師,甚至軍人等等,曆史上稱這種現象為“大逃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