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安平市,典型的江南小城,美麗的裏湖環城而過。
午夜的城市顯得格外空曠,朦朧的夜霧籠罩著大街小巷,空氣中浸透了幽幽的桂花香。
城東安平北中的保安老鄭和值班的曹老師在巡視了一遍校園後也已經各自回到了在校門口的宿舍,洗漱完畢,關燈準備上床睡覺。
一切都顯得那麼平常。
此刻,黑漆漆的校園內寂靜無聲,遠遠望去,四棟高大的深紅色教學樓一字排開,教學樓後麵是個寬大的足球場,新修的塑膠跑道順著足球場畫了個完美的橢圓形。夜風陣陣,足球場旁的山櫻花樹林裏傳出了輕微的沙沙聲。
沒有人會注意到足球場的正中央什麼時候躺了個人,也更沒有人會看到他臉上那被定格的驚恐無比的表情,這時候的他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如水般的月光下,臉色顯得愈發慘白,雙眼中卻布滿了血絲。
他直勾勾地盯著夜空,神情就好像見了鬼一般。奇怪的是,這時候,他渾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卻隻有眼睛。除此之外,整個人就仿佛被凝固了似的,手腳攤開,形態怪異。
毫不誇張地說,這具軀體其實已經不再屬於他了。他除了不能動之外,腦子卻是清醒的,各種感覺無一缺少,聽覺自然也沒有喪失,痛感更是伴隨著恐懼始終都沒有放過他。
他聞到了自己身上那刺鼻的汽油味,不隻是棕色的毛衣浸透了汽油,甚至於自己的褲子,鞋子,包括頭發在內,他就好像被人剛從汽油桶裏撈出來一般,然後當作一袋臭烘烘的垃圾,被重重地丟在了足球場的正中央。
漸漸地,他聽到了一陣詭異的嗡嗡聲,由遠至近,就像死神的腳步。
他突然意識到了,便拚命呼喚著救命,可是,除了布滿血絲的雙眼微微轉動,他卻什麼都做不了,甚至於都不能翻身躲避。
這個世界上,隻要達到一定的溫度,任何東西就都會燃燒,木頭,衣服,還有人的軀體。
一具浸透了汽油的軀體,在零下20攝氏度的時候就可以被點燃,更何況此刻,空氣幹燥,風勢越來越大,隻要是一點小小的火星,就可以把他變成一支可怕的人形蠟燭。
嗡嗡聲越來越近,幾乎伸手便可觸及,看著那向自己撲麵而來的星星火花,他拚命瞪大了雙眼,喉嚨裏終於發出了一聲痛苦地哀嚎。
聲音還未曾消失,藍色的火焰在瞬間便騰空而起,包裹住他全身的同時冒出了陣陣的黑煙。浸透了汽油的毛衣和全棉的褲子燃燒起來是非常快的,黑煙逐漸被風吹散的時候,便是肉體被點燃的那一刻,皮膚會迅速變黑並且裂開,皮下的脂肪開始液化,就像熱鍋裏的羊油,脂肪成為燃料,引燃整個軀體,助長了火勢,手腳著火,肌腱和肌纖維緊縮,導致燃燒著的四肢開始在火焰中緩慢地抽搐,而人體內,即使軟組織都已經被烤幹燒毀,潮濕的膜狀物還是會被留到最後。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步,當肌肉燃燒殆盡的時候,就輪到骨頭了,骨頭能夠堅強地抵抗很多事物,卻除了這瞬間燃起熊熊烈火,被火焰吞噬過後的骨頭盡管還保持著本來的形狀,但是它已經成了一具朽木,脆弱不堪的朽木,這是生命最後的形狀,一旦散去,便不再成型。
死亡已成最後的定局,唯一例外的是,這樣的一場滅頂之災,自始至終卻都是靜悄悄的,直到火焰熄滅,都沒有被人發覺。
就連那聲可怕的嚎叫,也隻不過是停留在他的喉嚨裏而已。
2.
早晨5點02分的時候,在宿舍床上翻來覆去一宿沒合眼的安平市公安局刑警隊探長劉春曉接到了調度室的電話,今天是他第一天到刑警隊上班,昨晚上接到調令後太激動了,但是熬夜的代價也是慘痛的,所以,剛鑽進警車,同事梁水生便伸手指了指他的熊貓眼:“我們走後,你昨晚到底睡著了沒?”
劉春曉沒吱聲,灰頭土臉地縮了縮脖子,狹小的警車內根本就放不下他的兩條長腿,所以便不得不彎著身子勉強把自己塞進了副駕駛座。
梁水生笑了,一邊開車一邊嘀咕:“兄弟,委屈一下,咱刑警隊沒錢,還得靠這破車過幾年呢。”
劉春曉重重地歎了口氣,強打起精神把目光看向了窗外。街麵上的路燈還沒有熄滅,但是天邊卻已經泛起了明顯的魚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