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被嚇得差點跳起來,手上的碗也沒端穩跟著跌落到地上,渾身都在發抖。
齊梓珊冷眼看著她,一旁翠竹連忙上前,厲聲問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下毒害少奶奶?”
香菱立即跪了下去,全然不顧地上一地碎渣子。
“我沒有下毒,我沒有下毒!”她已經慌張了,跟著她一起來的綠兒不由得皺了下眉頭,嘴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眼淚嘩啦啦往下流,香菱伸手抓住齊梓珊的裙擺求饒:“少奶奶,我沒有下毒,我……我不敢啊!”
“你不敢?”齊梓珊垂眸看著她,接著使了個眼色給煙雲,便見煙雲上前,從她懷裏掏出一包黃紙包的東西來。打開一看,全是研磨成粉的藥。
煙雲拿著藥,倒了一些在杯子裏,然後斟滿茶,遞到香菱麵前,道:
“既然沒有下毒,那隨身帶著的這包東西必定也不是毒藥了。為了證明香姨娘的清白,還請香姨娘喝下這杯茶。”
香菱顫顫巍巍伸出手接過,慢慢地放到嘴邊……
“少奶奶,我錯了!我不該起這樣的心思,但是我的確是沒有下毒啊!”香菱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哭著對齊梓珊說道。
“還不快從實招來?”翠竹也充滿氣勢地說道。
香菱擦了擦眼淚,說道:“前些日子,有人找上了綠兒,說是隻要我讓少奶奶這胎生不下來而且……而且讓少奶奶今後都無法再生育,到時候就能放我出府自行嫁人。前日,那人便給了綠兒這包藥,讓我放到少奶奶的膳食裏。”
齊梓珊立即抓住重點:“放你出去自行嫁人?即使我不能生育,但你能不能出府,也需我點頭才行。那人如何能做到?”
“那人說,若是少奶奶不能生育,那她家小姐便自然能順利嫁進來做正妻,而少奶奶……隻能做妾。”說到後麵香菱的聲音小了些。
齊梓珊哼笑一聲:“這人好大的口氣!還不說出幕後之人是誰!”
香菱看了眼綠兒,見綠兒臉色都變綠了,也不顧上其他,現在能自保已經不錯了,忙說:“是顧小姐。”
嗬,果然是她。
齊梓珊絲毫不意外,仿佛早已猜到。
喝了口熱茶,齊梓珊繼續問道:“那你為何沒有給我下毒?”
“我……我不敢。”香菱畏畏縮縮得說道。
“既然不敢,今日為何又要帶著毒藥過來?”齊梓珊問完又看了眼她的指甲,“你這指甲裏,也有藥粉吧?趁人不注意,便能將這藥粉放進我的藥裏,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香菱大哭:“我這也是沒辦法!如果我今日不過來,綠兒也會想法子讓少奶奶落胎,到時候便也不會放過我。綠兒說,我們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都逃不過。若是做好了,將來顧小姐進門還能給條好路走,若是做不好,顧小姐進了門也不會讓我們好過。”
齊梓珊這會兒算是聽明白了,說到底是綠兒攛掇的。
綠兒見勢不妙,轉身就往外衝,被一旁早做準備的婆子一把扭住。
“試圖毒害主母,送去官府。”齊梓珊兩句話便定了綠兒的命運。
綠兒還想求饒,被婆子塞了汗巾到她嘴裏。
香菱嚇得臉色發白,眼見著就要暈過去。
“你雖不是主謀,但也曾動心思,我們王府是留不下你了。”齊梓珊看著香菱,對她說道,“你回去收拾些東西,明日便出府去吧。”
說完這些,齊梓珊疲憊不已,揮了揮手,就讓她退下去。
香菱掙紮了半天,才慢慢站起來,雙膝處被紮得滲出血來。
“送香姨娘回去。”齊梓珊瞥了她一眼,起身往暖閣裏走去。
煙雲扶著齊梓珊在暖榻上躺下,齊梓珊摸著自己的肚子,一邊說道:
“沒想到,過去這麼久,那位顧小姐竟然還沒死心。”
煙雲也氣得不行:“那顧小姐好歹也是官宦人家教養出的,真真兒的大家閨秀,卻沒想到心思如此歹毒!”
齊梓珊垂眸,淡淡道:“去書房將此事告訴王爺,顧家那邊就讓王爺來解決。”
顧家。
“柳絮,今日那香姨娘真的會動手麼?怎麼到這會兒還沒來個信?”顧勉芝坐在暖榻上一邊翻看手中的書一邊問。
柳絮停下手中的活,淺笑著說道:“已經跟她身邊的那個丫鬟綠兒千叮嚀萬囑咐過了,一定能辦好的,小姐放心吧。”
顧勉芝放下心來,繼續看手中的書。
過了約半個時辰,外頭有人喜氣洋洋來報,說是雍王爺來了。
顧勉芝一把放下自己手中的書,眉眼間都染上的喜氣,問道:
“真的?”
來報的丫鬟連連點頭。
顧勉芝讓柳絮賞了那丫鬟,椅子上卻是再也坐不住了。等了約一刻鍾不到,顧勉芝實在是等不下去了,道:
“不行,我得去前頭看看。”
柳絮還來不及勸,顧勉芝就已經出了房門。柳絮無法,隻得趕緊跟上去。
到了前頭時,李鈞堯與顧尚書正好談完,從正堂裏出來。
顧勉芝麵上一喜,連忙迎上去遙遙一拜:“雍王爺吉祥。”
李鈞堯冷哼一聲,正眼都不看上一眼,直接越過她往外走去。
身後跟著出來的顧尚書臉色不佳,看到顧勉芝時,更是眼中能瞪出光來。
顧勉芝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攏:“爹,你這是怎麼了?”
顧尚書黑著臉,看著她道:“看看你做的好事!來人,把小姐帶回去,好好看起來!”
不出半刻鍾,顧府上下都知道顧勉芝被禁了足。
尹氏得到風聲,急得連忙去找顧尚書。
“老爺,芝姐兒這是做了什麼事惹到你了?”尹氏一進門便趕緊問道。
顧尚書狠狠拍了下書桌:“還不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被人拒了婚事還不死心,竟敢攛掇雍王的妾氏去毒害雍王妃!”
“這、這……這怎麼可能呢?芝姐兒怎麼會做這種事?”尹氏一下慌了神,說話都結巴起來。
顧尚書冷著臉:“怎麼不可能,被雍王妃人贓並獲,雍王都親自上門來了!如今雍王要我們顧家給個交代,否則就要親自上一道折子!”
尹氏跌落在地上,臉色慘白:“交代?什麼交代?莫不是要我們芝姐兒的命?”
顧尚書臉色暗了暗,道:“雍王還不至於逼我至此。芝姐兒是我唯一的嫡女,雍王總歸是給我留了幾分薄麵。”
“那……”尹氏眼裏的絕望便散了些。
顧尚書從椅子上起身,繞到書桌前,將尹氏扶起坐到暖榻上,道:
“雍王要個交代,我們便隻能給個交代。為今之計,隻有將芝姐兒送去蘇城嶽父母家中了。”
尹氏呆呆看著他:“將芝姐兒送去我娘家?那什麼時候再接回來?”
“接回來?”顧尚書的表情像是聽到了大笑話,“如今這局麵,你以為芝姐兒還能回來?我已經想好了,到時候叫嶽父母做主,在蘇城給芝姐兒找個好人家。能傍著他們住,芝姐兒也有個依靠。”
尹氏徹底震驚了,蘇城離京都有好十來日的車程,這就等於是將顧勉芝遠嫁了!
遠嫁的女兒,身世再好,總歸是有許多地方娘家是照顧不到的。尹氏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聽得此處,不免再次落淚。
“夫人且往好的想,好歹芝姐兒的外祖家在那邊,他們又素來疼愛芝姐兒。”見尹氏哭得傷心,顧尚書也被她弄得有些傷感,拍了拍她的肩,“若是將芝姐兒留在京都,能不能過好日子不說,留不留的下一條命都難說。”
顧尚書心中清楚,別看雍王外頭一副儒雅俊朗,再好相處不過。但他骨子裏有股狠勁兒,也有股拚勁兒。光是看這次慶王之事,顧尚書就能明白。
且雍王一向愛惜雍王妃,平日裏有空也盡在府中陪伴,哪裏能容他人動自己心愛之物?
想到此處,顧尚書又從傷感的情緒中抽離,道:“此事要盡快處理,今日我便修書一封快馬送去蘇城,三日後便讓芝姐兒啟程。”
顧勉芝是到了出發前一日才知道此事,頓時發了好一頓脾氣。見發脾氣沒用,又跑到尹氏跟前狠狠哭了一場。
可不管她怎麼說,怎麼求,都已經晚了。
次日,顧尚書便著人架著顧勉芝上了馬車,一路換快馬往蘇城趕。
顧勉芝受此刺激,又堵著氣不肯進食,半路便病倒了。好在良藥帶了許多,身邊伺候的人也算盡心,總算是讓她撐到了蘇城。
讓大夫看過,又好好休養了一個月,這才痊愈。
京都裏,齊梓珊再聽到顧勉芝這個名字時,是她出嫁的消息。
各處太太小姐們都議論,說不知道顧尚書是怎麼想的,就這麼一個嫡女,竟忍心將她遠嫁。
這話齊翩然說到她跟前時,齊梓珊也隻是配和著笑了笑,道:“顧尚書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怎麼樣做才是好的。外人看到的,終究隻是表麵。”
齊翩然喝了口熱奶,道:“說得也是,還是六妹妹看得透徹。”
自從齊梓珊在齊翩然生產時幫她了一把後,齊翩然對著齊梓珊的態度迅速就熱絡起來。養了幾個月,身子骨也好了個大概,便出門來看她了。
齊梓珊如今是懷胎到了第十月,出門不大方便。府中生產的東西早就備下了,她身邊現在也是時時刻刻都不離人的,就是為了防止突然發作身邊沒人。
“你現在挺著大肚子行動雖然不方便,但也要時常起來走動走動。”齊翩然轉了話題,看著齊梓珊的肚子,“越是到了要生的日子,越是要多走動。我那時候嫌累不肯聽,後來還不是自己受罪……”
其實齊翩然生產受罪主要不是這個原因,不過她都這樣說了,齊梓珊自然也不會反駁她,隻點了點頭。
兩姐妹又說了一會兒話,齊梓珊懷著身孕陪她說話總歸是受累,齊翩然心中了然,很快就起身告辭。
“翠竹,去端一碗熱奶過來。”齊梓珊吩咐道。到了成產月,齊梓珊反而胃口不大好,唯一喜歡的就是喝熱奶。裏頭放些糖,甜甜香香的。
翠竹應聲出門,齊梓珊便叫煙雲扶著自己在屋子裏走兩圈。剛走到一半,齊梓珊忽然停下。
“王妃,怎麼了?”煙雲不解地看向齊梓珊。
齊梓珊將手放在肚子上感受了一會兒,隨後麵上微微有些緊張,道:“煙雲,我可能是要生了。”
聽得這話,煙雲嚇得扶著她的手都跟著抖了一下。下一刻反應過來,連忙衝到門口大喊:“快來人啊,王妃要生了!”
接著又返回,扶著齊梓珊挪去產室。
幸而產室裏麵早就布置好了,齊梓珊一進門就趟到床上,煙雲脫下她的外裳和底褲,給她蓋上被子,隻等穩婆過來。
不一會兒,人員都到位,穩婆叫人將門關緊,隻讓送熱水的人進出。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李鈞堯就從外頭趕了過來,額頭上還滲著細細的汗。
“王妃怎麼樣了?”李鈞堯進了院子便立即問院子裏等著隨時進去伺候的人。
“還在生。”一個小丫鬟開口回答。
話音剛落,就聽到裏頭傳來齊梓珊一聲喊叫,但很快就沒了聲音,似是被什麼堵住了嘴。
李鈞堯一顆心都吊了起來,提步就要往裏頭衝。
“王爺,使不得!”外頭留著一個劉媽媽,一把攬住李鈞堯,“王爺,這裏頭你可不能進。”
身邊的人都衝過來跪成一片,就是攔著他不讓進。
李鈞堯眼睛都急紅了,一腳踢開一個跪著的隨侍,就要推門而入。
這時裏頭一個穩婆高聲喊道:“王爺,王妃說了,讓你安心在外頭等著,不要添亂了。”
李鈞堯被最後一句弄得哭笑不得,他這是擔心她,怎麼就成了添亂了?
可好歹也不往裏頭衝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終於聽到了第一聲啼哭。
“生了,生了!”李鈞堯高興地喊起來。
之後又聽到幾聲嬰兒的啼哭,李鈞堯激動得不行,直道:“孩子哭聲響亮,定是個身子骨健壯的。”
過了一會兒見孩子還沒有抱出來,便有些急了。
這時門嘎吱一聲打開,兩個穩婆一前一後從裏頭出來,竟一人手中抱著一個嬰兒!
兩個穩婆到李鈞堯麵前行禮,笑著說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妃給王爺生了一雙大胖小子!”
李鈞堯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嬰兒,一時間不知道先看哪個先抱哪個好。隻嘟囔著:
“好,好,太好了!都有賞!”
在兩個兒子臉上親了一口,李鈞堯再也不顧旁人勸阻,進了產室。
產室裏濃鬱的血腥味讓李鈞堯不由得皺了眉頭。他快步走到齊梓珊身邊,伸出手緊緊握住她一隻手。
“珊兒,你給爺生了兩個兒子。”他俯下身,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辛苦了。”
齊梓珊反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屋子裏還沒收拾,我又是這個樣子……你怎麼能進來呢?”
李鈞堯被她這副模樣給逗笑了,又在她臉上親了親,道:“你是什麼樣子,爺都喜歡。”
“孩子呢?”齊梓珊剛生產完,身子還有些虛,說話也有些飄飄的。
李鈞堯撫了撫她的臉,道:“不急,你先好生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叫奶娘抱來給你看。”
齊梓珊輕輕點了點頭,眼皮似有千斤重,很快就沉沉睡過去。
六月二十,北疆蠻國投降,願為洛國屬國。同一日,雍王妃誕下雙生子,視為大吉。
龍顏大悅,賞下良田黃金,並封長子為雍王世子,將來接雍王爵位,次子封郡王,年滿十八即位。
至此,雍王一脈榮寵盛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