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命的燈盞開始燃燒(1 / 2)

終於解開了煩惱結的徐誌摩迫不及待地趕回英國倫敦,他急切地要向傾慕已久的人兒表白,要把滿腔的癡愛告知那顆愛戀的明星,填補靈魂的空缺:

我有一個戀愛——

我愛天上的明星;

我愛它們的晶瑩;

人間沒有這樣異樣的神明。

……

然而如他第一次來倫敦時撲了個空一樣,這一次等待他的依然是失望,是林家父女的不辭而別。

誌摩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那醞釀了一路的真情告白也被生生咽回肚子裏。那種五雷轟頂的感覺,讓誌摩向往美好與幸福的心一下子跌到了情緒的穀底。林徽因留了一首詩給他,讓他忘了她,忘了在這個世界上她的存在:

……

忘掉曾有這世界,有你;

哀悼誰又曾有過愛戀;

落花似的落盡,忘了去,

這些個淚點裏的情緒。

到那天一切都不存留,

比一閃光,一息風更少

痕跡,你也要忘掉了我

曾經在這世界裏活過。

與誌摩的瘋狂相反,林徽因一直都是清醒的、理智的。她深深地明白他們的境況,世俗的枷鎖一直都在牽絆他們的每一步,他們是逃不脫的。在活生生的現實麵前,他們不得不低頭。更何況,她有他的未婚夫,父親與梁啟超的“君子協定”是不可抗拒的事實。

她明白,其實誌摩所熱切求索的並非是實實在在的她,而是他用幻想編織的林徽因。

與一個大自己8歲的成熟男人戀愛,對於年少的林徽因來說,該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就像後來徐誌摩飛機失事後,林徽因在《悼誌摩》中自稱是比徐誌摩“年輕許多的一個小朋友”。在她眼中,徐誌摩是長輩人,是父親的摯友。她對他更多的是尊重、敬仰,而不是如誌摩那樣張揚狂野的愛戀。

這一路的歡天喜地,這一路的期盼希望,在那一瞬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霎時光陰靜止,凝重的空氣中仿佛有心生生被割碎的聲音。

轉眼間物是人非。那個向往美好、向往愛情、向往自由的詩人,在細碎的落寞與孤獨中,隻能寓情於景,將無限的思念、悵惘寄托在霧都美麗的風景裏。他以一顆返璞歸真的心來洞察大自然美輪美奐的晨昏變化,用純真美好的情愫來感受自然界純淨唯美的風景。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正領會康橋的美,“那年的秋季我一個人回到康橋,整整有一學年,那時我才有機會接近真正的康橋生活”。誌摩如是說。

在康橋美麗的風景裏,他在自己最單純的信仰裏守望著一個人的日升日落。

大自然的靈性,漸漸侵入他的心靈裏、骨髓裏,詩性的靈魂被喚醒了。冬天溫暖的迷霧,夏天清涼的陽光,四季的變換交織著歲月的濤聲。他迷戀春天那荒謬的可愛,陶醉於“四五月間最漸緩最豔麗的黃昏”,那黃昏是寸寸黃金,點亮了他低落的情緒,也從此點亮了詩人的靈感。

那絕於塵世的美是一服靈魂的補劑,讓所有孤獨的時光開始有了甜蜜的味道,原本悲苦的寂寥翻身化成了蜜甜的閑暇。一晚又一晚,誌摩出神似的倚在橋闌上向西天凝望,看一回寧靜的橋影,數一數螺鈿的波紋。

康橋的美,治愈了誌摩心中的傷。他時常站在友居的樓上凝望,晚風拂著他的臉頰、鬢角,閃爍的星光在他眼鏡的金邊上跳躍。對麵的草場上,“不論早晚,永遠有十數匹黃牛與白馬,脛蹄沒在恣蔓的草叢中,從容地咬嚼,星星的黃花在風中動蕩,應和著它們尾鬃的掃拂”。

橋的兩端有斜倚的垂柳與椈蔭,柔美的倩影倒映在清澈的河水裏。那水如同凝碧的翡翠,在微涼的夜風裏放縱著水草的招搖。誌摩漸漸習慣去那綿軟的草地上坐著,或者讀書,或者看水,或者仰臥著看天空的行雲,或者反撲著摟抱大地的溫軟。

最愜意的應是泛舟在那碧波蕩漾的康河中。“每逢禮拜天,總會有幾個專家的女郎,穿一身縞素衣服,裙裾在風前悠悠地飄著,戴一頂寬邊的薄紗帽……拈起一根竟像沒有分量的長竿,隻輕輕的,不經心地往波心裏一點,身子微微一蹲,這船身便波的轉出了橋影,魚似的向前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