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粉繢彩屏(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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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日過得極快,轉瞬兩個月過去。這天娀英剛給孩子喂完牛酪,隻聽阿貴歡天喜地跑回來道:“娘娘,天大的喜訊,陛下回宮了。”娀英手一抖,銀勺差點落在地上。

婉兒最先接過孩子,忙道:“娘娘,奴婢這就為您梳洗打扮,去承明殿喊冤去。”

“回來得好!”娀英霍然站起身來,“陛下是不是先去了皇後那裏?”“娘娘猜得沒錯。”阿貴道,“皇後娘娘已經為雲嬪請了封賞,又為她修了衣冠塚。陛下倒沒說什麼,隻說人既然入土為安了,便追封為妃。”婉兒不屑地輕哼了一聲:“假惺惺做樣子給誰看。”娀英胸中氣血翻湧,怒道:“走,咱們隱忍了這些時日,這就揭穿她的真麵目去。”

娀英走得極快,婉兒抱著孩子跟在她身後,險些追趕不及。趕到了鳳藻宮外,卻被黃門阻攔:“陛下在內,皇後娘娘有旨,今日誰人都不見。”娀英冷聲道:“我乃暉華殿陳容華,你們也敢攔我。”那常侍卻很麵生,隻道:“咱家不能抗旨。”娀英無計可施,便要高聲呼喊,可此處離正殿足有數十丈,就算是聞風而喊,哪裏能聽得見。

便在無法之時,桓妃卻也來了,她微微訝異:“妹妹不是染了時疫,怎出來了?”

“我要去見陛下。”娀英顧不得解釋許多,焦急道,“桓妃娘娘,請您幫忙。”

桓妃眼眸一轉,卻一眼瞥見跟在娀英身後亦步亦趨的婉兒,目光最終落到婉兒懷中抱著的繈褓中。她略一思忖,很快便開口對那黃門道:“本宮要去見駕,你們也要阻攔?”

那黃門一怔,卻有些猶豫。桓妃柳眉倒豎,指著他罵道:“是陛下叫我去見駕,你們好大的膽子。”

聽說是皇帝的諭旨,誰還敢阻攔。那黃門忙跪在地上:“臣領罪。”

桓妃冷哼一聲,自帶著娀英進去。

娀英低聲道:“我代雲嬪,謝過桓妃娘娘大恩。”

“雲嬪?”桓妃微一品味,很快聞言知味,立住了腳步,“我既帶你們進來,如和你一同進去,反而顯得我們同黨。”娀英點點頭:“今日之事,與您無關。您隻在一旁看著便是,我一人去告發皇後。”

桓妃是何等聰慧之人,她目中波光微閃,馬上說道:“我與雲嬪亦是姐妹一場,隻要有用得著姐姐的地方,我責無旁貸。”

皇帝與皇後正同在用膳,許是說起了南巡時的趣事,皇後的輕笑聲傳了出來,聽在娀英耳中,卻甚是刺耳。她先桓妃一步,邁入鳳藻宮中,朗聲道:“皇後娘娘和陛下說何事,笑得如此高興?”

皇後一怔,瞧清是娀英闖入,麵上便有幾分不悅:“這是什麼話?你還知不知點規矩。”皇帝瞥了娀英一眼,卻沒有說話。娀英冷聲道:“我是不知規矩,卻不知皇後娘娘做出如此歹毒之事,竟然能坦然地安坐殿上。”皇後又驚又怒,厲聲喝道:“你胡說什麼?可是得了失心瘋!”皇帝麵色一沉:“先讓她說完。”

娀英麵上毫無懼色,她轉頭道:“婉兒,進來。”

婉兒低著頭,小心翼翼地便抱著孩子進了殿中。桓妃低聲道:“把孩子給我。”婉兒微一怔,很快明白自己身份低微,趕忙把孩子遞給了桓妃。

桓妃抱著孩子走進殿中,口齒清晰地說道:“陛下,皇後娘娘。臣妾在殿外見到容華妹妹帶著這孩子,臣妾不敢擅專,便帶他們進殿來說話。”

皇後瞧清桓妃,目光又落到那繈褓上,頓時勃然大怒:“你們搗的什麼鬼!”

“這孩子,是雲嬪的骨肉,”娀英朗聲道,雙目如利劍一樣直射著皇後,“他是雲嬪拚死生下的血肉。”

皇後煞是麵色雪白:“雲嬪宮中走水,她不是已經故去了?怎會生下孩子?又怎會在你們手裏?”

“天可憐見,那夜這孩子命不該絕……”娀英冷笑一聲,便將冬至那夜的情形如實說了一遍。皇帝愈聽愈是震驚,眉頭皺了起來,望向皇後:“此言當真?”

皇後頭皮發麻,趕忙退後數步,搖頭道:“絕無此事。這賤婢血口噴人,汙蔑本宮!”她心中慌亂,忽然想起一事,又道,“你口口聲聲說是本宮謀害雲嬪,你可有人證?”

娀英勃然大怒:“那夜趙夫人與宮婢盡在我入殿之前便已身死,哪還有人證與你對質。隻有這繈褓中的阿德,他親眼見證了他娘是如何被皇後毒害,隻可惜他口不能開言,不能當麵說出他母親橫死那夜的罪惡。”

皇後心下稍安,振聲道:“你既無憑證,如何能說是我謀害雲嬪。雲嬪臨終前隻見過你,而你私藏雲嬪之子不報,誰知是不是你害死的雲嬪?”娀英怒不可遏,“你……你竟敢顛倒黑白。”她猛地轉頭看向皇帝,“陛下,還請您明察。”

皇帝與她眼神一觸,卻見她目中全然都是信任的神情,他幾乎就要說話了,可皇後忽然跪了下來,哀聲道:“陛下,臣妾知您寵愛容華。可她實在欺人太甚,毫無憑證竟然赤口白牙地誣陷臣妾害死雲嬪,此罪臣妾實在不能領。”

皇帝沉默不語,從內心而言,他是全然信了娀英的話。他太知道娀英的性子,她疾惡如仇,決計做不出汙蔑旁人的事,可此事實在詭異,皇後素來端莊,甚至稍顯木訥,平日裏與雲嬪也毫無爭端,怎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陛下,皇後娘娘,臣妾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桓妃忽然開口,皇後心中一緊,隻聽桓妃道,“臣妾剛才聽容華妹妹說起那夜經過,提到廡房裏有幾個小黃門被人殺死,又拋屍在池子裏。臣妾想,那日的火雖然大,但池中有水,那屍首也許留存。不如撈將上來,讓有經驗的仵作驗一驗,隻怕能有端倪。”

隻要聽到桓妃開口,皇後本能地就想反對:“那屍首泡了多日,能驗出什麼來?”

娀英雖不知驗屍管不管用,可她卻聽不得皇後的阻撓,冷聲道:“皇後娘娘,您既然心中無鬼,又怕什麼驗屍。”

皇後惱極:“驗便驗,本宮清清白白,不怕你們這些暗鬼!”

娀英又補了一句:“陛下,最好讓秦敬去,旁人去誰知道會不會搗鬼。”

皇後氣得渾身發抖:“你說誰搗鬼。”

皇帝止住了她們的爭執:“叫秦敬帶人去。”

秦敬做事貫是利落的,不多時便來回話:“臣帶人去了,果然如容華娘娘所言,那池子裏有四五具屍身,有些快爛了,著實臭得緊。臣不敢帶來汙了聖聽,已交由大理寺的張大人了。”

皇帝看了看皇後又瞧了瞧娀英,沉聲道:“大理寺判案自有分辨,這幾日便該有個結果,你們權且回去,誰都不許出宮門半步。”

桓妃抱著孩子站在皇帝身側,試探道:“陛下,這幾日隻怕大理寺判案,要提問容華妹妹,小皇子由臣妾先帶回去暫且照料幾日?”皇帝點了點頭,便是準了。

回了暉華殿,婉兒卻很沮喪,眼淚巴巴地說道:“都是奴婢沒用,奴婢不該把小皇子遞給桓妃娘娘。卻給了桓妃娘娘借口,小皇子也沒能帶回來。”

娀英心中也有些不舒服,卻不便在婉兒麵前言明,便道:“隻是暫且住幾日,等大理寺有了分曉,自會把孩子送回來。”婉兒哭了起來:“小皇子要奴婢哼著歌兒才能睡的,今夜也不知他能不能安睡。”娀英心下一酸,這些時日她與婉兒衣不解帶地照料這孩子,何止是婉兒舍不得,她心中也牽掛得緊,她想了想,隻得道:“將德兒的枕被褥子,還有那幾隻布老虎的玩偶都送到蓬萊殿去。”婉兒嗚咽著點點頭,還是含淚去了。娀英心中微定,便將阿貴叫來,讓他出去送信。

“送信給鄧姑娘?”阿貴睜大眼睛道,“娘娘不是說,雲嬪的事不要告訴鄧姑娘嗎?”娀英搖頭道:“此前不告訴她,是怕節外生枝。如今不告訴她,我怕扳不倒皇後,無法替雲嬪母子申冤。”

鄧均犖手中細細撚著一封信箋,隔了半晌,又問道:“她可還得寵?”阿貴抬頭想了想,說道:“皇帝回來這幾日,也未傳詔。”鄧均犖嘴角一抽,冷聲道:“此前幾個月一點消息也不通,如今要扳倒皇後,她倒知道又來找我了。”

阿貴咂咂舌,含混道:“皇後將她禁足了。”均犖一撇嘴,說道:“我會去查,若是能查出皇後的罪證,到時候自會有法子交到大理寺卿。你帶句話給她,就說前線膠著著,軍情緊急得很,讓她速速去查一查,北府軍的糧草什麼時候起運。若查到了,便送信出來給我。至於皇後的事,我這就去辦。讓她靜心等幾日,等事情落定了,就去見她。”阿貴又追問道:“幾日?”均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阿貴立馬改口道:“小人怕容華娘娘這樣問。”

“過個四五日吧。”

等阿貴走了,均犖便喚了一聲:“出來吧。”廂房裏轉出個身形消瘦的老者,發已花白,唯有一雙眸裏精光微露,顯出幾分不同。

“阿貴的話,你可聽清了?”均犖道。

“唔,”那老者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他不可留了。”

“誰?”均犖嚇了一跳,以為他在說娀英。

“送信的這小子,”那老者低低道,“他已經變了心意,就不那麼可用了。換個人送進宮去,將她監視起來,她是咱們最重要的一步棋子,成敗都在她身上,不能有半點閃失。”

均犖微一遲疑,忽然有幾分疑心,抬眸道:“福伯要除阿貴,是為了桓家,還是為了我們主上?”

“這重要嗎?”那老者頓了頓,笑道,“姑娘既然決定和南郡公府合作,何必在意這樣的小卒?”

均犖皺眉道:“我們能用的人亦不多了。你以為送個人進宮裏去,當真是容易的事嗎?”

那老者卻不在意:“鄧姑娘有勇有謀,豈不聞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鄧均犖默了默,倒未作聲。那老者瞧她心意動搖,便又拋出一個極有利的誘惑來,“姑娘若真心與我南郡公府合作,我們定不會虧待姑娘,到時候定要將姑娘平安送回三太子身邊,姑娘日後掙個鳳冠,絕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