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歸妹,獨將西行。逢天晦芒,無驚無恐。後且大昌。
那有黃說道:“照這個爻詞說來,對她而言,尚屬大吉,說的是讓她向西走的好,尊夫人一定是向西去了,我看你還是趕快向西追去才是。你抓住我有何用處?我又不知你們夫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羿聽了有黃的話,立即將手放下,說了聲:“你走吧,此事已與你無關。”羿此時已經明白,這嫦娥已竊走仙藥棄他而去,隻氣的頭腦發昏。要想立即去追,怎奈天已昏黑,於是就回到自己的客房,喘息了一會。轉而想到,這個有黃卜的卦還真靈,自己與嫦娥的這段婚姻,倒真是少女配了長男,的確是極不相配。當時如果自己堅持不娶,又何至於落到今日之下場?轉而又想,自己如果是嫦娥又當如何?當此妙齡少女,竟嫁給一個行將就墓之人,會是何樣感受?忽然又想起與嫦娥新婚燕爾時的那歡樂時光,夫妻恩愛,其樂融融。今日遇此變故,怎能將過去的美好時光全部化為仇恨?一想到此,又忽然擔心起嫦娥來了,也不知她現在何處,倘若她找到了白玉膏,把仙藥服下,成了仙也好;如果她找不到白玉膏,又往西而去,在如此荒涼之地,豈不是要受凍餓之苦?如果要是遇到了毒蟲猛獸,豈不有生命之險?
正所謂‘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恩情似海深’。想到此,又對嫦娥充滿了無限思念和愛憐之情。就這樣,羿在對嫦娥的痛恨、悔恨、體諒、思念和愛憐中睡去。
次日早上,羿簡單用了點早飯,就往西而行,接連三天,見人就問,希望能得到嫦娥的消息,但是毫無結果。這天晚上,羿又住到一家客店,眼見一輪明月升起,羿不覺望月而歎道:“愛妻呀,你現在去到何方?雖然你竊走仙藥,為夫的開始時有些生氣,但早已不再嫉恨於你了。原想尋來仙藥,你我能長生不老,長相廝守,不想你卻棄我而去。即使你成了仙,隻要你過的幸福,為夫的隻有高興的份,但不知你去到哪裏,卻令夫萬分擔憂。”羿對月興歎了一會,覺得很是困乏,於是便倒頭睡去。
在朦朧中,羿感到嫦娥回到了身旁。隻見她眼含淚花,輕啟朱唇,對羿說道:“妾此次竊藥而奔,實屬負君。西王母賜仙丹兩粒,原是讓我夫妻二人均可獲長生不老之身。但當聽說兩粒並服之後,即可白日飛升,成為仙人之時,妾卻心懷邪念,貪心頓起,就想獨而吞之。故此,當有黃首次為妾卜卦之後,妾即按卦中方向,很快找到了白玉膏。傍晚又讓有黃為妾卜了一卦,欲求出行吉凶,此時恰遇夫君歸來,妾竟以謊言欺君。次日夫君再次到稷澤時,妾就以白玉膏為藥引,將兩粒仙丹吞下。出了旅店向西而行,不到半個時辰,藥效展開,隻覺身體突然輕了起來,哪知竟如有人牽著的一般,飄飄然來到了月窟。月中有一座廣寒宮,宮中有一位五帝夫人和眾多仙姬同居。這裏靈桂婆娑,當秋而馥;玉兔騰躍,搗藥而馨。仙姬們除了音樂歌舞之外,別無它事。
月窟中隻有一個男人,此人名叫吳剛,因他犯了天條,玉帝罰他到月中斫樹,並對他說,什麼時間將那棵桂樹斫倒,什麼時候才能重回天庭。這棵桂樹,高五百丈,樹幹如山峰,他每向樹幹砍上一刀,被砍的傷口就立即愈合,所以這個吳剛不知在此斫了多少年了,仍是不分晝夜的斫樹不止。
這裏是一個女人的世界,五帝夫人是這裏的主宰。妾原想,當人成仙之後,便可無拘無束,逍遙自在,哪知到此後方知,這裏天規森嚴,月宮更甚,隻要來到月宮,絕不許離開月窟半步。就連那個斫樹的吳剛,也不許任何仙姬走近,甚至連望他一眼也不允許,更別說與這個男人說上一句話了。
自妾來到月窟,五帝夫人與眾仙待妾十分友好。妾雖納入仙班,但思君更切。雖然每日瓊漿玉液,但卻清冷無比,哪似人間有父母和夫妻間的親情相伴。正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你我夫妻,天上人間,永難相見。有道是,人心不足,欲壑難填;魚兒不知水中樂,卻跳龍門想成龍;今日始知離別苦,更羨人間夫妻情。
自妾來到月窟,知夫君仍在四處尋妾,妾心更是難安,其愧疚悔恨之心難以訴說。於是就再三向五帝夫人告假,卻隻許與夫君於夢中相見片刻。從此後,青天碧海,夜夜此心。每當三五良霄,君當翹首以望,或能鑒妾之苦衷。倘若果然念妾,可望再向西王母處請求仙藥,若上天垂憐,或許我夫妻有相會之日。如此,妾在清虛紫府,定當掃徑以待。言不盡意,時不我待,妾當回歸月宮去也。”
羿在朦朧中,含淚聽完嫦娥的傾訴,正要答言,哪知嫦娥悲淒而去,他伸手去扯嫦娥衣襟,不料卻翻落到床下,這時才知道剛才是南柯一夢。但夢中嫦娥所說的每一句話,是那樣的清晰,那樣的情真意切,他立即披衣而起,來到戶外,隻見一輪明月,潔如玉盤,仿佛有一個身影,正飛向月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