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真心的!你到底想做什麼?”夏啟生打斷了傑森如數家珍般的簡曆背誦。傑森•沃斯則冷笑了一聲,輕點下顎表示肯定:“很好,那我就直說了,我需要你將竇彤讓給我,開個條件吧!”
三
傑森的建議直接打破了夏啟生對人性理解的下限。他完全沒有想到這種隻有在小說中才能看到情節竟然可以發生在新世界的地球上,發生在自己身邊。更令他驚愕不已的是對方的身份,一個能源局管理署官員能在實驗室提出這種要求,他難道不怕自己舉報他?還是對自己的能力過於自信?他立刻想到,自己能來這裏工作應該也是拜他所賜吧,否則還能有誰呢?他好像高中時第一次在學校大禮堂看水猿人科學工作者演講那樣用奇異的目光盯著森傑,良久才苦笑著拒絕了他。
“對不起,竇彤是我的女朋友,你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傑森似乎早有準備,他麵無表情地衝夏啟生點了點頭,用一種充滿怨毒的目光瞪了夏啟生幾秒鍾,然後大步離開了接待室。夏啟生則望著他離開,轉身欲回實驗室。
“夏啟生,你現在有空嗎?”骨川老師的實驗助理安貴光忽然出現在了接待室門口。夏啟生以為骨川老師找他,忙不迭答應著跑了過去。
“模擬飛行實驗有些數據需要分析,骨川老師說讓你今天先做這個工作,待完成後告訴我。”說著話安貴光指了指夏啟生的辦公室,“工作要求已經發至你的終端上麵了,如果有不明白可以隨時聯絡我。”
送走了安貴光,夏啟生回到辦公室打開終端,待連接到實驗室雲端處理中心後他才發現骨川給他的安排的數據處理量大得嚇人,如果不考慮叫其他人幫忙,僅以自己目前有權調用的量子計算機計算力來計算,那10的900次方的數量幾乎是窮極一生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根本不是一個普通的工作安排,而是要把他牢牢釘死在辦公室,永遠不能參與實驗和項目。
瞬息之中,夏啟生想到了傑森離去時的眼神與那句“認真考慮”的含意。不過他沒打算妥協,而是徑直找到了骨川老師的辦公室。在聽過他的責問後,骨川表現出了讓夏啟生難以置信的平靜。
“你想多了,這個任務我上周就打算發給你了。我們的項目關係著整個人類的未來,容不得有絲毫馬虎。你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出風頭,都能做英雄。一個英雄需要千千萬萬個的普通人擁護和幫助,需要更多的基礎研究。所以我認為這個工作是非常神聖的,你必須做下去!”他說到這裏刻意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觀察夏啟生的反應。
“當然過幾年我會找人來接替你,但目前我覺得你還是最適合的人選。別讓我失望,努力做下去吧!”
骨川老師這冠冕堂皇的理由幾乎讓夏啟生失去了質問下去的勇氣。他知道縱然是到了野比教授那裏,他也沒有辦法讓對方相信這是個陰謀。何況把傑森和竇彤的事公之於眾對誰來說都不是好事。現在最重要的倒是應該弄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
夏啟生選擇了直接詢問,這也是他與竇彤開誠布公的一種方式。以往這種辦法對於謠言和中傷相當有效,每次都能化解二人的情感危機。可這一回,夏啟生事後才覺得好像不應該這麼問。
“我和他沒什麼!結婚也是父親不得已做出的承諾。其實是傑森提職需要,因為通常情況下不結婚的官員不可能升職到能源局管理署的署長。”竇彤好像不太願意把她自己、父親和傑森有家庭出身聯係在一起。
“那他為什麼選擇和你結婚?你到底收到他什麼好處?”夏啟生看到竇彤不屑一顧的樣子就知道對方沒把這事放心上,一時間怒意滿腔。竇彤卻極不願說這件事,每每都想敷衍過去:“你什麼意思,難道我不能幫我父親的忙?我父親不能幫他領導的忙?我說了我們沒什麼!”
“讓我相信你你就應該提前告訴我!”夏啟生越想越生氣,仿佛看到了竇彤和傑森上床的情景。他感覺心口好像被一塊巨石壓得喘不過氣一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夏啟生邊說邊惱羞成怒地衝出竇彤家,開著電動汽車在城市間毫無目的地繞著圈子。冷風從洞開的窗戶中穿過,幾乎將夏啟生吹得喘不過氣來。不知不覺間他已將車到了郊外自然人集聚區。
“前麵的汽車請停下來,司機不要動,把手放到方向盤上麵。”天空中突然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警笛聲,接著戎裝勁甲的兩個警察背著微型飛行器從天空中跳了下來,徑直落到夏啟生麵前。
看年齡這二人都不太大,一高一矮,青春的稚嫩好像還沒完全從麵孔上消失。他們身後都背著激光槍,腰間別著高密度的等離子光炬發射器,連墨鏡上麵都安裝著全息掃描裝置,就差武裝到牙齒了。
“你的車超速了,而且在沒有通行證的情況下駛入了自然人集聚區,這是違法的行為!”高個警察陰沉著臉用手提式終端掃描設備在夏啟生的終端上麵掃描了一下。
“你是個歸化人嘛,怎麼開這麼快的車?”矮個警察嗓音嘶啞,不停地用手指滑動著空氣中彈出的小小全息屏幕,“歸化人來自然人集聚區,難道是參與了什麼組織嗎?”
“沒有,我隻是出來轉轉。”夏啟生執拗地挺著脖子,居高臨下般望著兩個警察。高個子的警察顯然被夏啟生的態度激怒了,他突然從腰間抽出等離子光炬發射器,“啪”的一聲打開了開關,緊接著一尺五寸的高密度等離子光炬在夏啟生的眼前閃現出來。
“把衣服脫掉!我懷疑你身上藏有武器。”高個子警察揮舞著手中的等離子光炬,不可一世地叫囂著。此時他們的喊聲已經引起了周圍不少閑漢的注意,他們紛紛跟著聲音圍攏了過來。當聽聞警察讓夏啟生脫衣服的時候,有幾個人已經噓聲叫了出來。
“脫吧,把你那歸化過的東西露出來讓我們看看!”衣衫襤褸的自然人流浪漢、周圍做小買賣的生意人、在集聚區送純浄水的工人甚至是通下水道的乞丐都開始嬉笑怒罵衝夏啟生大叫起來。
高個子警察冷冷地注視著夏啟生,手中的等離子光炬開始一寸寸地往夏啟生麵孔上挪去。就在光炬離夏啟生還有半尺遠的時候,他停住了。而夏啟生則在微弱的“劈啪”聲中感覺到了一道巨大的熱量在整個頭部漫延,一瞬間他所有頭發都好像被人用法術淩空抓住一樣往前撕扯著。而眼睛也開始無端地疼痛起來,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著眼球在眼眶中做著衝刺般的動作。
眼淚開始像決堤的泉般傾瀉而出。
“不!我脫我脫!”夏啟生實在扛不住了,他覺得對方的手再往前移動一個毫米都會讓自己眼球奪眶而出。他的意誌終於崩潰了,在巨大的痛苦麵前所謂尊嚴、學識和平素賴以維持生存的身份都成了無關緊要的東西,反而減輕肉體的負擔倒成了可以超級一切存在的基礎。
夏啟生脫光了所有的衣服,赤裸裸地迎接著各色目光。他手中提著內褲,望著兩個警察滿足又猥瑣的神情。
“以後開車注意一點兒,歸化人!”說到歸化人的時候,矮個警察刻意加重了注意。就在這個時候,身後了一個聲音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這其實是隻是個普通自然人流浪漢的嘲弄,隻是他過大的嗓門兒讓兩個警察都扭過了頭。
“應該讓他在街上跑兩圈!”一個肥胖的流浪漢說。
“滾!”高個子警察冷冷地用目光掃射著所有的圍觀的自然人,“你們這些蟲子,給我滾得越遠越好。”他的聲音未落,人群已開始無聲地疏散,除了這個肥胖的流浪漢。
“我們可不是蟲子,我們有生存的權利……”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時,對麵高個子警察手中的等離子光炬突然從夏啟生麵前撤出,毫無征兆地插入了胖流浪漢的前胸。
肥胖的流浪漢沒有任何準備,他甚至沒有發出一聲哀號就重重地跌到地上。傷口沒有血流出,事實上那裏除了一道焦灼的傷口外什麼都沒有,好像隻是抽煙的時候掉落了一個小小的煙灰。
“回局裏填張電子表,就說這家夥襲警,讓地方治安局來處理吧!”高個子警察說著關掉了手中的等離子光炬發射器,順手啟動了身後的微型載人飛行裝置。不再理會躺在地上的流浪漢和一絲不掛的夏啟生,穿入空中停旋的飛行車揚長而去。
這次沒人圍觀,隻有夏啟生自己緩慢地在大街上穿衣服,陪著他的是個宛若熟睡的流浪漢。就在衣服即將穿好的時候,另外一輛集聚區地方治安局的飛行車從天而降,幾個治安官抬起了流浪漢的屍體。
“他叫波羅,隻有個姨媽在第四街區,我會通知她來領取喪葬費,那對她而言可是一大筆錢。”臨上車的時候,一個治安官對另外一個人說道。
“不是蟲子們想騙喪葬費吧?”又一人問道。
“是警察局的湯姆聯係的我,應該不是那樣。”先一人說著已經上了車,再說什麼夏啟生就聽不到了。他呆呆地望著離去的飛行車,一時間心情複雜極了,說不出的感覺像開了鍋的油一樣在心口翻騰著。他覺得自己這時候最需要的就是找人將心中的憂鬱傾斜出來,否則非憋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