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F��焚

清晨時分,伴隨著鬧鍾歡快的鳴叫,我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睛,看著窗外那萬裏無雲,藍的有些過分的天空,心中的豪情萬丈不由得又增加了幾分,這樣好的景色可不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都能見到的,似乎預示著我們今天將會打一場漂亮的勝仗。

筱雨早已起床離開,雖然是她的團出了問題,但暫時還沒有發現這件事和她有直接的關係,她已經盡到了一名導遊應盡的責任與義務,再加上有洪葉的擔保,她依舊開開心心地帶團去了,據說,這個團就是昨天晚上那個電話帶來的,隻有半天,並不耽誤洪葉接下來的調查計劃。可是不知為什麼,就連魏鵬勃看向我的眼神中都多了些憐憫。

我也給公司打了個電話,彙報了動物園發生的事情,老總同意了我繼續跟進,以便掌握第一手資料的請求,在接下來的幾天,我有正當的理由不必到公司打卡簽到,卻依然算是出勤了。

為了向市民證明周靜等人的發瘋和古屍的消失並沒有直接的關係,也為了證明周靜等人的事情完全是偶發事件,已經得到了控製,不存在繼續擴散的可能,省裏來的專家們決定“以身犯險”,用實際體驗去破解詛咒之謎,將新聞發布會的地點選在了靈長園發現古屍的地方。

可無論怎麼看,這都更像是惺惺作態。

上麵的專家不愧是專家,連夜趕來,竟然還帶來了一套複雜的儀器設備,已經連夜安裝調試完畢。

當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媒體記者們已經入席,不過他們的精力似乎並沒有放在即將開始的新聞發布會上,而是集中力量消滅著眼前主辦方為他們準備的精美早餐。

在這樣一個緊張的時候,這樣一個如此重要的新聞發布會,竟然還安排了這樣一場準備充分的冷餐會,我不禁搖了搖頭,雖然所謂的新聞發布會隻是走個形式,稿子的內容已經由專人連夜趕了出來,甚至排在哪一版都已經定好了,這些記者的到來,隻是迫於上麵的壓力,還有眼前這近乎奢侈的招待。可對已經造成了傷亡的事件如此的漠視還是讓我有些難以釋懷。

“這就是傳說中的攻心之計。”蘇海峰竟然滿意地點了點頭:“攻心為上,攻城為下,與其封堵流言,不如順其自然,這樣輕鬆的環境,你不覺得事情並沒有流言中那麼可怕了嗎?至少,我會覺得,那些流言隻是一場笑話。”

我恍然,越是莊重嚴肅,就越會加重民間的緊張氣氛,這樣輕鬆愉悅的氛圍,會向民眾傳遞一種信息,事情沒那麼可怕,要不然,我們怎麼會有心情坐在這裏大吃大喝呢?

而那些專家,卻有模有樣地擺弄著儀器,似乎準備給這些記者上一堂常識課。

翻看著那充滿了空洞語言的新聞稿,我卻覺得有些不妥,因為稿子裏竟然說,經過專家的現場實驗證明,古屍的消失完全是自然氧化的結果,蘇海峰提交上去的連我們自己都說服不了的報告,一個字都沒有改動。

“這不就是扯淡嘛!”蘇海峰氣憤地將稿子揉成一團扔到了一邊:“古屍已經消失了,還現場實驗,難道他們還能再變出個屍體來?有點邏輯思維的人都知道這是赤裸裸的謊言,拿我們的百姓當三歲小孩子啊,記者的責任感啊!”

聽著他痛心疾首的呼喊,我第一次覺得他還算是個和我一類的人,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卻讓我們兩個大開眼界了。

“各位媒體的朋友們,非常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趕來參加我們的新聞發布會,首先我對昨天發生的事情感到萬分的遺憾,也感到萬分的悲痛,如果,我們能在生活中多加小心,避免與寵物有過於親近的接觸,如果我們能對寵物——這個家庭的一份子有更多的關心與關愛,能定期給它們注射疫苗,這本是一場能夠避免的悲劇。”

“但是,”主持人話鋒一轉,臉色也陰沉了下來,“對於各別媒體不負責任的報道,我們深感遺憾的同時也表示很憤怒,在科技文明高度發達的今天,竟然還有人相信那些封建迷信的毒瘤,這是對民眾的欺騙,更是對‘媒體人’這個名字的侮辱,對於那些一味追求收視率、發行量,將商業價值看的比社會責任感還要重,甚至為此不惜發表不實言論的媒體,我在此提出鄭重的聲明,希望你們以建設和諧社會為指導思想,以向社會傳遞正確的價值取向為己任,對於各別媒體,我們將保留訴諸法律的權利。”

“關於媒體的失實報道,我不想再多說,今天將大家邀請到這裏,是為了澄清之前流傳的‘僵屍複仇’的謠言,下麵,請大家仔細看,我們的專家將為大家展示昨天古屍消失的真正原因,用事實向大家證明,那幾位朋友的不幸與古屍之間並無關係。”

主持人手持話筒走到了一邊,將主席台讓給了那些專家,隻見那些專家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個盒子,取出了裏麵仍舊冒著絲絲寒氣的東西,竟然是一隻小貓的幹屍。

“事實上,昨天在古棺內,並不是隻有那具古屍,還有這隻貓,不過相對於那具屍體,這隻貓的價值顯得有些微不足道,因此專家們就將這隻貓封存了起來,送到省裏檢驗,現在,就是它發揮作用的時候了。”主持人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到。

我和蘇海峰卻麵麵相覷,先不說開棺當時我就在現場,從頭到尾我也沒見過這隻貓,就是這個主持人說的話也漏洞百出,既然古屍的價值要遠遠大於這隻貓,那麼優先受到保護的就應該是古屍,而不是這隻貓。

在場的人隻要稍有點腦子就知道這句話根本就是謊言,可那些記者似乎根本沒當回事,依舊吃的吃,喝的喝,隻是偶爾才將目光瞟向主席台。

蘇海峰聽著台上專家們的胡謅八扯,又看著台下曾經的同行們完全沒有職業道德的舉動,最終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閉起了眼睛,連再往台上看一眼的興趣都欠奉。

那些專家也並沒有因為沒有人關注就失去了表演的興致,依舊興致勃勃地準備著,他們首先將那隻保存在水晶棺中的貓取了出來,又用幾隻巨大的凸透鏡將陽光聚集在它的身上,隻片刻之後,那隻貓的身上就冒出了縷縷白煙,就在人們的眼皮子底下化成了飛灰。

“我們對那具古屍殘留的痕跡進行了細致的分析,發現其主要成分為碳水化合物,且已經高度碳化,因此,專家們認定,古屍在出土之前,內部已經完全腐化,隻剩表皮在某種細菌的作用下勉強支撐。眾所周知,紫外線具有強大的殺菌作用,在遭到了陽光的暴曬之後,本來就已經腐朽不堪的身體難以承受,便瞬間崩潰了,因此,這完全是自然現象,不存在鬼怪作祟的情況。”主持人微笑著說道:“好了,今天的新聞發布會就到這裏,再次感謝大家的光臨,希望大家回去後能按事實來報道,還這件事情一個真相,謝謝大家!”

在座的記者們馬上起身,像模像樣地走到實驗儀器前,哢嚓哢嚓地拍了幾張照片之後便揚長而去了,新聞發布會也到此為止,連記者提問的環節都省了,其實就算有,除了蘇海峰這個“無良”的記者會提出一些刁鑽古怪的問題外,恐怕別人連說話的興趣都欠奉。

看著記者們一個個地離場,這場鬧劇到這裏也算告一段落了,但就在人群中我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頭發淩亂,間雜著大量的白發,傴僂著身子,仿佛不堪重負一般,步履蹣跚地向外走著。

僅僅一夜之間,這個老人似乎蒼老了幾十歲。

“錢老,請留步!”我心中一動,這件事情已經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了,但他既然突然出現在這裏,而且是以非常低調的方式,就一定有什麼隱情。

錢老一愣,大概沒想到我會發現他,卻並沒有停下腳步,反而走得更快了,隻是在我叫出他名字的時候,一直閉目養神的蘇海峰已經跳了出去,像個三流跨欄運動員一般踹倒了數排椅子後,跑到了錢老的麵前,堵住了錢老離去的腳步。

洪葉和我也隨後趕到,三人站成了三角形,隱隱將錢老圍在了中間,“錢老,對於今天的這件事,不知您老有什麼看法?”我恭敬地問到。

“他們才是專家,他們說什麼當然就是什麼!”錢老雖然嘴裏說著“他們才是專家”,可語氣中卻對他們沒有任何的尊敬。

“錢老真的認為那隻是自然氧化?”蘇海峰譏誚著說道:“不客氣地說,他們讀的那份報告是我一手杜撰的,究竟是真是假,我最清楚,我騙得了他們,可我騙不了我自己,錢老從頭到尾都在古屍身邊,如果你不知道,我想今天你也沒必要來。”

“錢老,你知道這件事情對我們很重要!不知道古屍消失的真正原因我們就無法判斷周靜他們究竟是不是真的被裂魂訣所影響,還是他們受到了什麼別的刺激,如果真的是裂魂訣,這件事情恐怕不是我們所能處理的了,您也不希望有一天,裂魂訣的影響擴大到全市範圍內,不是你說的,這件事情隻有我才能解決嗎?可是如果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你讓我如何解決呢?那時候,就連您的家人恐怕也要受到牽連,您說是吧?”我的語氣中已經隱隱帶上了一些威脅的味道。

“關於古屍消失的原因,我昨天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關於裂魂訣,我也說過了,都是我的猜測,現在,我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錢老說著,就要繞過我們。

“錢老,人體不是顏料,不是布匹,結構要更加複雜,不會像它們一樣在埋藏了很久之後一遇到空氣就分解,人體的分解需要更長的時間,不可能一蹴而就,這你我都知道。”蘇海峰表情嚴肅地說到。

“專家們不是已經證明了?”錢老哈哈一笑,眼中充滿了鄙夷。

“因為那是做過手腳的,所用的設備都是最先進的科技,能夠最大限度地過濾提純紫外線,古屍消失的當天,不具備這樣的條件。”

“而且,您並不肯定您的推測就是正確的,不是嗎?否則您不會有那麼反常的表現,明明是肯定的話,卻下意識地搖頭,而且不斷重複‘自然氧化’這個詞,在說服我們的同時,您也在說服自己。”洪葉微笑著看著錢老。

錢老也愣愣地看著我們,終於歎了口氣,“看來,真瞞不住你們,跟我來吧!”說著,他蹣跚著向外走去,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腳步更加的沉重了。

讓我們意外的是,他並沒有帶我們回家,而是到了他的辦公室,辦公室的裝修很有些學者的味道,兩排碩大的書架,上麵擺滿了各種線狀的古籍,窗台邊還擺放著幾株花草,推開窗就可以看到對麵小山上鬱鬱蔥蔥的樹木,拋掉“專家”的外衣,他和普通的老人沒什麼不同。一張寬大的辦公桌上,散落著手寫的稿子,我隨手拿過一張,卻發現那上麵所記載的竟然都是關於玉石的傳說。

錢老絲毫沒注意這些手稿有著怎樣的價值,或許對於他來說,這些資料早已經刻在他的腦子裏了,他一把將桌子上的手稿掃到了一邊,從旁邊的保險櫃裏取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我並沒有說謊,在今天之前,我還沒有想明白古屍消失的真正原因,你們離開之後,我又回到辦公室,查閱了很多的資料,才最終確定,古屍的消失可能和這個盒子裏的東西有關,可是,這個東西也許我一輩子都見不到第二次了!”他緊張地按著那個小盒子,目光在我們的身上逡巡著,似乎在等待著我們做些什麼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