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那些富有智慧的教師，其實也是帶著一顆童心上課的。赤誠、清澈的心靈仿佛天然擁有了一種解讀生命的獨特能力，像是“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卻總是能夠做得自然而又恰到好處。
88.每個好教師必然都是世界上最為摯愛孩子的人，他們以自己的愛為世界添加更多的善，也為更多的人樹立了人與人之間助益性關係的範本。
89.迪特裏希·朋霍費爾曾寫道：“對於善來說，愚蠢是比惡意更為危險的敵人。”“愚蠢根本不服從理性。”“有些人智力越高，越卻是蠢人。”
“愚蠢是養成的，而不是天生的。”
“比起不善交際或孤寂獨處的人來，在傾向於或注定要群居或交往的個人或團體當中，愚蠢要普遍得多。”
“任何暴力革命，不論是政治革命還是宗教革命，都似乎在大量的人當中造成了愚蠢的大發作。”
“我們的統治者是希望從人們的愚蠢之中，而不是從人們的獨立判斷和敏銳思想之中，獲得更多的東西。”
90.我同時還奇怪地發現，愚蠢常常也是一種從體製中獲利的方式。
91.即使被證明是錯的，我們也仍要保持對未來的樂觀，這不是幼稚、淺薄，而是一種信念，亦即我們堅信中國不可能是一個例外，中國總歸會有安享人類所有自由、正義與福祉的那一天。
92.因此我們更要時常意識到所有為正義和美好的微小努力應該繼續下去，我們一起邁出一小步，不斷地再邁出一小步，這樣的腳步聲會活在曆史之中。
93.我接著再說說自己某些微小的一小步：
從某一年開始我就不再主動地收看某類節目了，我拒絕了它日複一日對自己的侵蝕，我有意識地不再與可能宰製著自己生命與生活的人有任何交往。有時意外遇上，也定然不與“陌生人”交談。
遠離權力，自覺地邊緣化。
94.每天考慮的都是自己的生活，人的生活。
95.重新成為讀者，每天都是生命的閱讀。
96.我們的生命一定會洋溢著人的旋律。
97.突然想起我的朋友杜十八，由衷地要向他自覺的、徹底的非體製化、邊緣化的生活表示敬意。
因為這是更艱難的生活。個人的更堅韌更孤獨的承擔。
98.不過在杜十八的生活中，再也不會有一個看守在你邊上。
99.朋霍費爾說：在這裏，監獄的庭院中，有一隻鳥哼哼著一支優美的小調，現在它開始在晚上也唱了。人們該為這些小事而感謝。
100.仍然有足夠的紙讓我塗塗劃劃。
我想的就是繼續。繼續。
但願一直如此吧。
2008.05.08
101.任何認識本身當然都可能就是偏見與幻覺。
因此，我更樂於記錄下“無意義之所見”。
102.拉開時間長度，最令人沮喪的還是“某些毫無變化”，“特別是最應該變得更好一點的人的精神領域”，我們仿佛回到了曆史漫長的停滯期，對曆史進程的無力感和被動性都加劇了我們麵對現實的冷漠。
103.隻有在閱讀中繼續“保存”生命最敏銳的觸覺。
104.我也發現，我已經不能像最初那樣“每次坐入教室皆有所得”了。
105.每次聽完課，你發現真的要給教師提一兩條有益的建議也是難的。
106.2008年5月11日這一天一直思考著一個問題：為什麼會覺得自己的腦袋轉不動呢？我正在變得更遲鈍一點，這一切與年齡、經驗都是合拍的。
107.有一次和一位離休的老先生一起吃飯，他不時問我，現在的農民還真那麼貧困嗎？我要從哪裏才能看到真實的情況？
108.在某大賣場時聽到賣場廣播說它的老板是最近某個最出風頭活動的某某號選手。這當然是無限榮耀之事。況且他還是H省的首富，可是這位首富也許根本就沒想過應該讓賣場適時開放冷氣，有個為員工和顧客提供衛生紙和洗手液的廁所之類的問題。家附近再也沒有別的賣場了，每次到這裏購物都令人難過。
109.一個人為什麼會變得越來越絕望呢？這是下午在電話裏和杜十八深入交談的問題。
其實你永遠不可能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盡管明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在昨天發生過了，但明天仍然是另一天。
110.這些年的發現：我無論參加什麼活動碰到的校長除了完全不會喝酒或不能喝酒的之外，大多數都是酒量驚人。
111.今天教育的困難其實從外部去考察才更容易理解。
112.當一個社會都盯著學生考試成績時，學校和教師都極易求助於原始而粗暴的教學方法——所有的“成功”都須付出慘重的代價。
113.今天早上想到“人生是一部偉大的電影”這樣的句子。人生是複雜、不可思議的存在。人生最終是不可挽回的幻影。
114.翻開埃德加·莫蘭的《複雜性理論與教育問題》（早上剛收到遠方的朋友寄來的禮物），第一眼突然看到的是這樣的句子：“人類存在是複雜的，在他身上以兩極分化的形式含有對立的特質：理性的和狂熱的、勤勞的和貪玩的、經驗的和想象的、節儉的和揮霍的、散文般單調的和詩意般充滿想象的。”
115.無論哪本新書，你第一次翻開時，最好無意識地、隨意地，然後記下你看到的第一個句子。
輕輕觸動了一個不可思議、遠比現實更值得佇足的世界。
2008.05.12
116.所謂的宣傳就是要把悲劇變成喜劇。
117.那種“字正腔圓”“義正辭嚴”其實幾十年來一直沒有改變過，有時布景變了，但腔調不可能改變。
118.腔調就是一種意識形態，一種政治。
119.腔調也是政治的晴雨表。
120.很多時候我們厭惡的並不是嘴臉，而是腔調，人的靈魂通過自己的腔調說話。
121.如果你在不幸麵前流淚了，你不必四處告知“我哭過”。
122.我今天想到的一個句子是：在小事情上做個好人，在大事情上不做壞人。
123.由死亡事件我仍然要想到、更多地想到底層的屈辱與不幸，死神總是最早追上他的腳步。
124.層出不窮的災難使這個巨大的國家越來越悲情化了。
125.悲情的國家易於團結。
126.悲情最後又總是會轉化。
127.我擔心的是：渺小的個人的死亡變成數字，然後很快就變成遙遠的記憶。
2008.0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