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都以為孩子年紀大了,心思難猜了,也沒多留心。就這樣過了幾年,尤棋在學業上很是努力,成績也很好,等她終於熬到大學畢業後,毫不猶豫地在其他城市定居了下來,才算鬆了口氣,有一種活過來得感覺。她討厭自己的家,所以從來不會主動想回去,要在母親幾次三番地催促下,才心不甘情不願回老家看看所謂地家人。

當然,看的也是自己的母親,至於父親這個角色,她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是殘缺的。父親雖然是生理上的殘疾,但對於她而言卻是心理上的殘缺。

尤棋二十六歲認識了她的丈夫,第一次帶他回鄉時心情很是忐忑,她害怕男友看到自己那個瘸腿又是酒鬼的父親後會看不起她。

為此她找了很多借口,推脫了無數次,直到實在沒辦法了,才咬咬牙帶著他回了自小生活的鄉村。

男友是城裏人,將禮物塞滿了後備箱,真誠地上門。

那時候轎車還不普遍,村裏人看到後都誇尤棋找了個好對象,她爸咧著嘴直笑,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看的尤棋一陣心煩,心裏暗罵他沒見識。

男友性格好,脾氣溫和,看到這麼多人圍著他也沒表現出不悅,甚至在看到尤棋父親的瘸腿時,也隻是微微地愣了一下很快就回神過來,一口一個叔叔的叫著,尤棋父親聽的很高興,兩人一起坐在天井裏的木桌上聊了起來,吃飯的時候,父親拿出大壇子酒,招呼他:“小夥子,這個酒可是我自己釀的,我們尤家絕活,你一定要喝喝看。”

尤棋擰著眉,不悅父親跟男友一杯一杯的喝著,她擔心父親酒後失態讓男友瞧不起自己,也擔心男朋友不勝酒量,喝壞了身體。

可兩個爺們沒有一個理她的勸,一口走一杯,喝得歡樂,後來尤棋實在看不過去,就早早地睡下了。

母親後來說,男友跟父親都喝大醉了,就直接趴在桌上睡了,父親很高興,醉了還一個勁再誇她男朋友。

尤棋並沒有接話,說實在的,帶男朋友回家,她都沒考慮過萬一父母不喜歡怎麼辦?反正隻要她選擇,她喜歡就好,父母意見並不重要,她是個任性的孩子。

母親還說,小夥子人挺好的,實在,是個適合結婚的對象。

尤棋敷衍著點點頭,“這些我都知道。”但是心裏忐忑,她不知道男朋友會怎麼樣看待她,她害怕男友知道家境真相後,也會像其他人那樣帶著有色眼睛鄙夷她,她甚至都不敢去找男朋友。

還好,第二天男朋友神色如常,待她也依舊寵愛有加。

尤棋跟男朋友製定的是流行地旅行結婚,所以見過家長這一關後,她放心地可以把自己給嫁了。

父母雖然覺得有些荒唐,但是尤棋從小便是個有主見的,他們雖不認同但是至少也沒反對。

臨走的時候,父親拉著尤棋地手,悄悄地說,“酒品等於人品,你男朋友是個踏實的小夥子,我放心把你交給他。”

尤棋壓根不當回事,心裏還沾沾自喜,我挑的男人,自然是比你好一千一萬倍的,同時心裏為自己得母親惋惜,那麼勤勞,誠懇,樸實的好女人,卻跟著你操勞辛苦了一輩子。

說到底,尤棋是從骨子裏瞧不起自己的父親。

如果有的選擇,她是分分鍾都想給自己換血脈,跟這個瘸子父親一點點關係都沒有最好。

回去後,男友告訴尤棋,她父親很偉大,尤棋嗤之以鼻,男友拍了拍她的頭,說:“丫頭,天下的父親都是一樣的。”

一樣什麼呢?他沒有說。

尤棋卻覺得自己的父親是不一樣的,他是瘸子,還喜歡喝酒,小時候家裏很窮,買不起什麼好酒,他就自己釀米酒,再後來他逢人就說,這米酒是尤家祖傳絕學,吹牛也不打打草稿,明明就是買不起酒又貪杯好麵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