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州(今廣西北流)銅石嶺鳳凰頂。
天將破曉未破時分,大地上的一切皆影影綽綽。
祭祀場中央,火折光在風中忽明忽暗。
一頭黑羊被綁在祭祀台的銅柱上,咩咩地叫喚著,眼神驚恐而無助。羊隻上頭平架著一麵太陽芒雲雷紋大銅鼓。
主持祭典的女巫周圍陳列有6架銅鼓,每架鼓邊立著一名頭纏紅綢,赤裸著上身的鼓手。其餘約有四五十人皆身著俚人民族服飾,頭插五色翎毛,神情莊重而肅穆地圍在祭台四周,形成一個圓圈。
女巫身著青衣紫裳,連衣帽罩頭,長發下垂披散,其臉藏在帽發之間若隱若現,伴著伊的手舞足蹈和口中念念有詞,極其詭異!
間或從或近或遠的灌木叢中傳來一些怪鳥的叫聲,更增加詭異的氛圍。
從場外走進兩對男女,女的腰挎兩筒竹具,男的手持匕首,他們神色肅穆,步履莊重,走向陳列的6架銅鼓中間,然後一男一女為一組,男的在前女的在後往兩邊分開。
這時隻見女的從竹具裏掏出青蛙遞給男子,男子便接過青蛙,取蛙血塗在銅鼓麵上那神蛙浮雕的腦心。每麵銅鼓上皆鑄有6隻神蛙浮雕,6麵銅鼓即有96隻,他們將96隻神蛙浮雕都如此逐一泡製了個遍。
這是祭祀蛙神的一節。青蛙是俚人的圖騰,俚人對蛙神有著執狂的膜拜!
兩對男女退出去後,女巫的嘴裏便高高低低、似有似無地吐出一串“嗚嗚”的詞,並隨著她一聲“起”,6名鼓手便同時擊鼓,鼓聲亦時高時低,卻錯落有致,綿密悠遠。
外圍那一圈人隨著鼓聲開始按序行膜拜禮,此起彼伏。
鼓響了一陣後暫時歇聲,這時又從場外走進一對男女。男子頭插五色翎毛,脖戴一副野豬獠牙;他身材高大挺拔,孔武有力,臉部輪廓堅毅,麵貌英俊,目光炯炯有神!女子身著華裳,身段婀娜玲瓏,容貌明豔動人,她雙手畢恭畢敬托著一口不帶鞘的閃著烏黑光芒的寶劍。
走到進場線的入口,男子轉回身,虔誠地從女子手上接過寶劍,身後的兩人便閃開讓男子進去,即又複位,把女子擋在圈外。
“阿佑哥,答應玉兒,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女子在圈外關切地說。
男子回過頭來看她,點了點頭,“玉兒,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等我!”
男子緩緩走到女巫麵前,半跪下來畢恭畢敬地將寶劍托過頭頂。
女巫拿起寶劍,口中吐出一串更詭異的詞,在虛空中揮了幾劍,赫然是一個“殺”字!
女巫把劍放回男子平托的手上,男子目光堅毅、神情莊重地向祭台走去。
這時鼓聲又有節奏地響起來,開始聲輕而滯緩,隨著男子離祭台越近鼓聲就越急促而沉重。
男子走上祭台,對著大銅鼓拜了三拜,然後隻見他意念一動,揮劍往羊隻身上嗜去,寶劍閃著斷水的寒光,羊隻哀嚎一聲,血滴下來。
鼓聲一記一記地更加沉重渾厚了;鼓聲不停,他手上的劍也不停,但鼓聲不快,他揮劍的動作也不快,這時候已經分不清是他跟著鼓聲的節奏,還是鼓聲合著他動作的節奏;他每嗜一劍,羊隻就哀嚎一聲,他足足在羊隻身上嗜了二十一劍,羊隻就足足哀嚎了二十一聲。
他每一劍勻出的力道都剛剛好,不讓羊隻立即斃命,直到最後一劍第二十一劍嗜下去,羊隻隨著這一劍堪堪滴完最後一滴血,才無聲地癱下去,斷氣了。
而羊隻堪堪滴完最後一滴血,破曉的日球也剛剛適時地從地平線上跳出來,把整座銅石嶺照耀得一片血紅!
這時女巫走上祭台,右手兩指在血槽蘸了蘸,先是在男子的額頭上畫了個符號,接著往上頭的鼓麵上也畫了個更大的符號。接下來是最後的一環,女巫口中念念有詞,拿起血槽邊的陶碗兒舀起羊血,先潑上頭的大銅鼓,接著邊舀邊往祭台四麵上下和四周的人們身上到處潑灑。這一環結束,整個祭祀活動也就結束了,人們依次退出祭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