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首山又北四十裏,曰霍山,其木多榖。有獸焉,其狀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腓腓,養之可以已憂。
——《山海經.卷五.中山經》
我的白目與無知讓腓腓大歎我是個飯桶草包,於是它非常義憤填膺的教育了我一頓。
原來,並不是隻有金鏍子才可以使人忘憂。
腓腓說,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喜好和執念。
就像是少女們總是戀慕風度翩翩的俊公子。
小青年們都喜愛麵容姣好的娉婷淑女。
酒鬼看到酒壇子就能什麼都能忘掉。
書呆子愛書如命。
詩人就喜歡那春花秋月,夏蟬冬雪。
武癡則喜歡絕世神兵和劍譜秘籍。
而像我這種沒有大腦的吃貨草包,隻需要給我點好吃的就能把我打發掉。
我想反駁,但是被腓腓給駁回了。
我強大的自尊心感覺有點小受傷。
腓腓在鄙視我的同時,也不忘發表了一通長篇大論來抬高它自己。
於是我從其中了解了故事大概。
穆羽是在近萬年前覓到腓腓的,這天地間,便隻有這麼一隻神獸腓腓。
穆羽踏遍六合八荒,窮極四海,尋了千年才將它找到,與它歃血立約,成了它的主人,以腓腓之血為引,受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根離念針,將執念紋在了胸前肌膚上,便可以一世忘憂。
我曾聽司命說過離念針,那是崇無山萬年寒潭潭底的寒鐵磨成,又用九幽業火淬過,每一針刺進皮膚皆是寒熱交加,此時如極寒冰封,彼時又如墜烈焰之中,如遭萬蟲噬咬,痛楚不堪,偏偏又無毒,被刺時極是清醒。
“既然是讓人傷心的執念,為何不幹脆灌一瓶忘憂散下肚,直接把自己喝失憶算了,何必大費周章那麼麻煩。”
“自然是既不想忘卻,又不想再傷懷,你這個豬頭豬腦,這都想不明白”,腓腓又給了我鄙視的一眼。
“挨那麼多針是想忘了啥,再痛苦能比被離念針刺還難受嗎?”我目光呆滯的咕噥道。
“我既是可使世間所有靈物解愁忘憂,我自己當然從來不知道憂愁是個什麼東西,你問我,我問誰去?”
“你與他這麼無趣的一個人一起呆了萬年,你就沒憂愁過嗎?”
“沒有啊,你沒來的時候,我都是自己玩,隻是不敢像你這般胡鬧而已,沒想到你來了之後這般無法無天,偏偏穆羽又很慣你,任你將空濛穀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責怪過你,所以我決定以後都跟著你混了。”
腓腓說的對,穆羽的確是非常慣我的,經常讓我生出他是我爹的錯覺。
在我來之前,草廬是沒有廚房的,我曾問過腓腓他們倆之前是吃什麼為生。
腓腓說,穆羽不用吃飯,每日隻需飲清泉,沐日光,而它自己,則是到山穀間捕些小獸為食。
這讓我知道了,原來真神是不用吃東西就能活的。
飲清泉,沐日光,果真是朵西蘭花啊。
後來我來了,入穀的第一天竟然就被餓了一整天,向穆羽要吃的,他卻愣愣的說:“我竟忘了你是需要吃飯的,是我大意了。”
第二天,他便在草廬邊蓋了個廚房。
我從小到大皆是在享福,享完父母的接著享袁思繁的,每天吃慣了食堂,對生火做飯這些事一竅不通。
於是做飯的重擔便落在了穆羽的身上。
好在他藏書頗多,有一大屋的典籍書冊,他在其中翻找了半日,終於找到了一本破舊發黃的《九州食珍錄》。
於是他就照著食譜開始學做飯了。
第一日,他不會生火,便隨手捏了個決,點了一團紅蓮業火在爐灶裏,結果那新鮮的肥魚哪經得起紅蓮業火的煆燒,一道好好的水煮魚愣是被他做成了烤魚幹,我倒也不挑食,撒了一把孜然,十分逆來順受的享受了那盤幾近枯焦的烤魚。
第二日,他總算是學會生凡火了,結果因為不知道要加柴和鼓風,火太小了,煎了一盤半生不熟的牛肉,我估摸著,應該是六分熟,不過肉質滑嫩,原味鮮美,原來生著吃也有生吃的特色,我表揚了一番他的創新精神,表示以後吃牛肉的確可以吃六分熟,配上黑椒汁倒覺異常美味。
再後來,他便一日比一日進步一點,火候控製也是越發熟稔,食譜上的飯、羹、湯、餅、粥、糕、脯、肉、雞、魚、蟹,蒸、炒、滑、炙、攢、鹽、熬,都被他研究的通透純熟。到如今,他每頓做兩三個菜,一個星期下來,竟也不會重複。
《九州食珍錄》也果然是烹飪界的至尊珍本,菜式皆是美味無雙。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額……書中還有好吃的。
穆羽最初隻是看我吃,為我盛了飯,便坐在一邊全程微笑的看著,自己卻不動筷子。
後來我實在覺得這種感覺太別扭,便逼他和我一起吃。
“我不用吃這些的,你吃就好”,他溫柔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