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袁思繁並沒有教訓我,他站起來,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了我一遍,檢查我有沒有缺胳膊少腿,然後伸出雙手捧了捧我的腦袋和肩膀,作了一番比量,最後隻是輕輕的說了兩個字:“瘦了”。
我想到那一個多月的纏綿病榻,不覺有些委屈湧上心頭,真正病時其實也還好,特別是在外麵,也就格外堅強,咬牙熬住了那些病痛,哼都未哼一聲。可回了家,見了袁思繁,不知為何就感覺自己特別嬌氣,我醞釀了一下情緒,擠了一筐熱淚,含在眼裏,欲落未落,癟了癟嘴說:“我在外生了一場大病,當然瘦了。”說話時自己的聲音傳入耳中,連自己都覺得嗲的無以複加,這個嬌實在是撒的非常到位。
袁思繁果然同往常一樣,對我的撒嬌毫無抵抗之力,他長歎一聲,似是不能再忍的將我輕輕摟在懷裏,像安撫小動物似的順著我的背,軟言安慰道:“好了,我都知道了,委屈你了,快去睡吧,睡好了起來再說。”
我的腦袋剛挨到枕頭,便覺天昏地暗,知覺歸於一片混沌當中,馬上就能睡著,送我回房的袁思繁並沒有走,他拿了幾冊賬本,坐在我的床尾看起賬來,有他在身邊守著,我更覺安穩,幾息之間便沉沉睡了去。
夢裏是一些雜亂的畫麵,冗長無序,模糊不清。
特別清晰的一段是,在蟠桃園的那片結界之中,我孤身走著,眼前有一片耀眼的金光,我想靠近些,看清是什麼,卻怎麼也走不過去,伸出手,也什麼都觸碰不到。
倏爾畫麵又切換到了十六重天迦藍耶池,沈映嵐站在我麵前,還是那副模樣,一襲黑衣,發梢掛著水滴,他黑著臉惡狠狠的對我說:“既然我是登徒子,臭流氓,你就好好留在我這吧,房間你也別回了,今夜就與奔雷一起睡好了。”
我嚇得一抖,神智瞬間清明,醒了過來,我一眼看到了腳邊的袁思繁,他並沒有在看賬本,卻是在看我。
“做噩夢了?”他坐過來替我規整了一下被角,柔聲問道。
我迷糊的搖了搖頭,帶著瞌睡初醒時特有的嗡嗡的聲音問他:“哥,現在什麼時辰了。”
“剛到戌時。”
我竟然睡了整整一個下午,果然是太累了。
“你一直坐在這兒陪我嗎,怎麼不去吃飯?”我抓起他的袖角玩了起來。
“你這麼久沒回來,多陪陪你,我等你起來一起去吃。”袁思繁微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我心中不由感歎,就算以後我與穆羽父女相認,確定了他是我親爹,他也不見得會有袁思繁對我這般好。
袁思繁牽著我來到桃園食肆時,食肆裏還燈火通明,熱鬧非凡,這個點,正是許多天君仙官們結束了一天的公職,出來吃飯喝酒,聊天閑扯的世間。
我放眼一看,就看到許多熟悉的麵孔,有正在夾著牛肉薄片下火鍋的福祿壽三星;有正在解決一隻烤羊腿的千裏眼和順風耳;有正在席間口角不斷的雷公和電母兩口子,風伯和雨師在一旁勸架;還有很大的一桌,坐了許多人,看起來像是部門聚餐,仔細一看,是亢金龍、房日兔、星日馬等二十八星宿,旁邊一桌也坐了不少人,是計都星、紫炁星、月孛星等九個人,是主宰人間的吉凶禍福的九曜星君們。
生意十分不錯,很好,很好。
“喲,桃梓來了,好久不見你了,上哪兒混去了。”二十八星宿裏的奎木狼星君最先看到了我,大聲吆喝了一聲,接著滿廳的仙君仙娥們都轉過頭來看著我。
“小桃子來了啊,稀罕啊。”
“桃老板,過來一塊兒吃吧。”
“桃梓你不在這些時日,咱們三老板可是每天都苦著個小臉呢,實在是可憐啊。”
“小桃桃,這裏還有兩個空位,你和大老板不介意就過來擠一個。”
…………
一陣喧嘩吆喝,食肆大廳裏人聲鼎沸,笑鬧不斷。
“嘿嘿,大家好好吃,好好喝,我就不奉陪了。”我連忙抱拳討饒,嬉笑著與大家打了招呼,便拉著袁思繁逃到了後廳。
後廳裏,袁無鬱和袁柳城果然已經在等候了。
“姐,你還知道回來啊?”是袁無鬱那滿不正經,卻含著驚喜的聲音。
袁柳城卻是在看到我的一瞬間,一張小臉便愣了神,眼眶微紅,想說什麼,卻憋了半天也什麼都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