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醫院,那一股子偽裝的堅強終於無法抵擋內心的失落與脆弱。
她抱著一紙箱東西,茫然地走在深冬寒冷的街上,快過年了,律師問你為什麼不等到年後再說?年關年關,新年於別人是萬家團圓,於她,或許隻是日曆上許多天裏的某一天,要說不同也隻是被人特別加注了某個符號。
而且以前,她總是最怕過年,在別人的歡聲笑語裏,往往爭戰之後的父母就把她和曉波孤獨地丟在一邊。
今年這個年,她是被人拋棄還是自己將自己隔離?
她已經被停職了,她不知道為了報複李家還會作出怎樣的事來,唐毅常說她孤勇,也許他是對的,她決定了的事總是如此衝動不管對錯也絕不轉圜。
可是,她也不會後悔。
她在廣場上坐了好久,寒冷空曠的大坪地上,有孩子在放風箏,七彩的蜈蚣伸著密而長的腿慢慢飛得隻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
她不由自主地仰著脖子追望,就像追望一生當中永不可得的某種幸福。
手機響了很久,她一直沒有接聽,斷斷續續有短信進來,她也沒有看,她就靜靜地坐在那裏,一直看著風箏斷線後飄得毫無蹤跡,再一點一點看著日光散盡,天色漸至黯淡。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陸婉起身欲走,這才發現自己已是四肢冰冷,雙腿發木,才站起來又跌了下去。
懷裏的紙箱應聲而落,她倒沒有真的摔倒,半路上有一雙手伸過來,扶住了她。她怔怔地抬頭,竟是唐毅。
寂寂寒冬,隻他的手溫如暖陽,就是那笑也不如往常的調侃,隱隱含著暖意。她迅速地抽出手,順勢坐下去,勉強笑道:“你怎麼會在這?”
唐毅的眼神因她的動作黯了一黯,蹲下去一邊幫她收撿散落一地的物品一邊說:“我路過……要我送你嗎?”
“不了。”想想現下的情勢,她隻有委婉拒絕,“有朋友會來接我。”
東西收好,兩人相顧無言,頓了頓他說:“那好,我先走了。”
行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看著她忽爾格外認真地說:“知道你要離婚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很高興。”
她像是呆住,怔怔地看著他笑笑離開。
到家已是很晚,屋內很熱鬧,曉波和陸母跟祥子與賈秀芬對峙而坐。
這陣勢,看上去等她已久。
陸婉心裏莫名其妙有些惶怕,說到底她仍是怯懦。打起精神,放下東西挨著曉波坐下,看其她三人都不發一語,她隻好尷尬地小聲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說他寒假有兼職,大略是從陸母那裏聽到了她要離婚的消息,這才風風火火趕了回來,果然,曉波說:“我不太放心,所以還是辭了那工作了。”
他又長大了些,麵貌漸顯粗獷,身材也變得強壯,昔日跟在她身後的小孩子,隱隱已有大男子的氣勢了。陸婉略略心定,看向對麵的賈秀芬母子,頓了頓還是問:“媽,你們怎麼來了?”“很好,還記得叫我一聲媽。”賈秀芬冷笑,“你這樣傷了祥子我們不計較也就算了,不過是說了你兩句,至於找律師上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