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我竟然破天荒地不用早起煮飯,不用辛苦地伺候安雅和安凝洗漱上學,更誇張地是,安雅安凝竟然邀請我和她們一起坐私家車去學院。可我拒絕了。
我再一次很清楚明白地告訴她們,我和端木菊野沒有複合,我們現在什麼關係都不是!將書包放進車筐,跨上自行車離開家。騎到和區柔每天約好一起上學的路口時,等了很久都沒有看見區柔的影子。
難道她睡過頭了?撥通區柔的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不用想那妮子肯定還睡著!又撥了一次,這一次隻響了三聲就被掛斷了。再打過去的時候就提示已關機。我有點詫異地看著手機,心想,難道她手機沒電了?離上課隻剩下半個小時,如果那妮子真的再不起床鐵定會遲到!氣憤不已地加快速度騎向區柔的家,腦子裏想著等下到她家的時候如何把她從被子裏揪出來。
騎到區柔家時,總廚大人卻說區柔很早就出門了。心一沉,一種非常不好的危機感浮上心頭。立刻掉轉車頭騎向學院。
都怪我!都怪我!我怎麼可以忘記端木菊野那個混蛋回來了!區柔昨天幫我時得罪了他,說不定現在正在遭受端木菊野的報複。區柔,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匆匆忙忙趕到學校,已經開課5分鍾了。來不及停好自行車,將它隨手丟在一旁的草地上,急急忙忙衝進樓推開區柔教室的門。
所有人都詫異地看著我。我沒有發現區柔的影子。她不在教室裏,她在哪?!!我想到,端木家在慕德學院的私人休息室。對!肯定是在那裏!隻有在那裏實施私刑才不會被學院的管理員發現!來不及多想,轉身跑向學院右角的那塊私人領地。
休息室外停著端木家的寶馬車,寶馬車的旁邊是區柔的自行車。區柔和端木菊野肯定在裏麵。
“區柔!”闖了進去。
藍色的長桌,白色的餐布,銀製蠟燭台,鮮花,蝴蝶結,彩球……休息室內被布置成一個浪漫的花園。區柔坐在長桌的左側,端木菊野坐在長桌的中間,而右側的位置是空的,似乎是為我準備的。
端木菊野看見我後,對身邊的仆人吩咐說:“開始吧。”
“是,少爺。”仆人走到我麵前俯身邀請我去坐下,我站在原地沒有動。女仆們將一盤盤精致的糕點陸續端上長桌,一個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在一旁拉起了小提琴。
“區柔,你在那幹什麼?!過來!”生氣地衝區柔說。
“西婭,先坐下來。我準備了你最喜歡的鵝肝醬吐司,芒果布丁……”
“我讓你過來,聽見沒有!!”打斷菊野更大聲地對區柔吼道。
“西婭,”區柔站起來向我解釋說,“昨晚安雅來找你時是不是你家出了事情?今天早上菊野全都告訴我了。菊野說要幫你還清貸款……”
區柔的這番話像融化的冰柱掉落在湖麵上,引起我內心更大的漣漪。
菊野還像以前那樣,隻要跟我有關的事情,他都會在最短時間內調查的一清二楚。昨晚我那樣冒冒失失地對他興師問罪後,他肯定察覺到什麼不對所以才進行了調查。
我太了解菊野的性格,他就是那種無論受了多大委屈和誤會都不會親口解釋的人。所以,就算被我誤會了,他也不會多說一句話為自己的解釋,而是直接幫我把問題解決掉。可我真的很想知道,當初他為什麼要一聲不吭地消失掉?為什麼放出謠言說我為他墮過胎?為什麼對慕德學院的人說再也不想見到我?!又為什麼任由那些人把我關在那個屋子裏,害我差一點死掉?這些問題就算我問了,他也絕不會解釋的。所以,我恨他,恨他的這些少爺性格!
“端木少爺這次想用200萬把我再買回去嗎?”
也許他同意幫我還清貸款,是想嘲諷我,嘲諷我離開他之後生活過得一團糟。
“我隻想幫你!”
“不需要!區柔,你到底過不過來?!”冷冷地問。
“謝謝你的早餐,對不起。”區柔向菊野道歉後立刻離開位子跑到我身邊。我生氣地瞪了她一眼,牽起她的手轉身離開。
“為什麼不肯回到我身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端木菊野衝我的背影問道。
我停下來,沒有回頭對他說:“你錯在沒有相信我。”
曾經的我容忍過他對我的很多霸道和懷疑,我甚至說服自己那是他太愛我的一種表現。但直到有一天,他聽見安雅安凝的那段錄音後,竟然跑來質問我是不是因為錢才喜歡他時,我徹底失望了。他不是真的喜歡我。無法相信彼此的愛情,不是我要的愛情。
“我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
他是端木菊野,對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提防三分的端木家繼承人。從他不相信我的那天起,我已經沒想過要原諒他。
“從慕德消失!”
一道幹冷的風從休息室的大門外刮進來,一綹頭發掃到了臉上,堅硬的發梢紮進我的眼裏,我忍著疼痛一直向前走,離開休息室,穿過小樹林,直到麵前的路被一個噴泉池隔斷。
波光粼粼的水麵上飄著幾片泛著芥末色的葉子,池底數不清的光點是有心人投下的硬幣。我想到自己和菊野也曾在這裏用一枚硬幣許下願望。如今硬幣還在,願望卻永遠都不會再實現了。
抬起頭,看著繁盛的枝葉,暗暗希望這個季節快點流逝掉。
“西婭,我看的出來,菊野還喜歡你……”區柔小聲地說著。
“可我恨他!”鬆開區柔的手一個人先走。
“西婭,你去哪?”
“去找我的王子。”
徘徊在練琴室外的走廊裏,聽著叮叮咚咚美妙的琴聲,一直不敢太靠近。昨晚跟慕皓乙那家夥吵起來後,我想他肯定不願意幫我引開貝森弟了。
勾引有錢人,墮胎,同居,蕾絲,所有這些打在我身上的標簽無論哪一個都足以讓慕井然嘲笑我。可我為什麼還要有一絲絲期待地站在這裏?算了吧,不要再自取其辱了。正打算打退堂鼓地離開就看見一個人影從練琴室內衝出來,邊跑邊喊:“派人立即封鎖所有出口,絕不能讓少爺再逃走!!”
貝森弟?練琴室裏的琴聲卻沒有貝森弟的離開而停止,這說明慕井然還在裏麵。難道這是天意?
柔和的陽光照進練琴室,給教室裏的一切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色。慕井然背靠著窗戶坐著,明亮的光線勾勒出他的線條,淺褐色的發絲上閃著耀眼的光點,隨風細碎地飄動。此刻的慕井然不僅沐浴在陽光下,也籠罩在一種由內而外發散的單純的幸福沉靜中。好奇怪,這樣的慕井然又和記憶中的某個畫麵重合了起來……那個被爸爸領回家不說話的哥哥也曾經彈過這首《命運之夜》,起因是爸爸表揚我的鋼琴水平有進步,他故意彈了一首嘲諷我的水平。
“鐺鐺鐺!!!”原本還在輕柔低吟的鋼琴突然發出刺耳的聲音。害怕地立刻躲藏在門後,屏住呼吸。衰啦,被發現了?情況不妙,閃人先!
“琴壞了。”身後突然傳來慕井然的聲音。
吞咽了下口水轉過身去笑著說:“我會修。”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花癡,我又補充了一句說:“隻會點皮毛,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跟我來。”慕井然又變成了三個字先生。
跟在慕井然身後走進練琴室來到三角鋼琴前。這架308CM世界上最大的三角鋼琴是意大利產的法奇奧裏,現在有個黑鍵陷下去了,一看就是被人惡意破壞的。從教室的儲物間裏找出修理箱,帶上手套後躺到鋼琴身下,開始試著修理。就像久病成醫的道理一樣,從小學鋼琴的我對維修也略懂一二。
“多少錢?”慕井然冷不丁地向正在修理的我問了一句。他似乎總喜歡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而且通常都很難超過3個字。
“這點小事不算什麼。”我以為他是問我修理費。
“靠近我,你想要多少錢?”
他果然還是知道了那些傳聞,他叫我進來的真正目的或許就是想羞辱我一番。有種微涼的委屈感從心底彌漫開。
從鋼琴下鑽出來,摘下手套放在音板上生氣地反駁他:“你認為慕家大少爺值多少錢?!如果你給的是我內心的數目,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收下你的支票。可是請問你,你為什麼要給我支票?!我從你這裏拿走了什麼?還是偷走了什麼?害你要用支票贖回去?!!慕井然,沒想到你也是這樣淺薄的人!再見!!”
話音剛落,三角琴的木支架被慕井然募地抽開,“鐺”一聲,重重的琴蓋硬生生砸在我的手上。
驚恐不已地抬起頭,一種想法猶如洪水猛獸般就要衝口而出。是他嗎?童年的那個哥哥是他嗎?這一瞬間他做的一切,他的眼神完全和記憶中的那個哥哥重合了。好想問他,真的好想……
“留下來。”慕井然淡淡地說,口氣帶著一絲威嚇。然後他將琴蓋抬起來,把我已經紅腫外加變形的手托了出來溫柔地放在掌心裏,掏出一塊手帕小心翼翼地替我包紮起來。
這一刻的我卻感覺不到手的疼痛,似乎所有的細胞都用去思考一個問題。慕井然到底是不是那個哥哥?夏西婭,難道從第一次見到慕井然的時候,你就懷疑了嗎?我感到一陣心跳加快,就像一個孕婦感受到腹中嬰兒第一次踢動的感覺,這麼微小,欣喜又不為人知的感覺……
“大少爺,你在幹什麼?”
這個時候最不合時宜出場的粘蟲回來了。他走近看清一切後,臉色忽的很難看。
“是你?”貝森弟很快就認出了我,他的語氣滿是嫌惡。
“是我。”淡然地說著,想將手從慕井然的手裏抽回來,可慕井然卻抓得更緊。他一直低著頭專注著為我包紮手,完全不關心誰來了。
貝森弟看見慕井然的動作,不悅地皺起眉頭。
“你這樣處心積慮地靠近大少爺到底想要什麼?”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就算被他說中,我也要否認,除非我不想成為王子的灰姑娘。
“像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比你手段高明的有的是。你想不想知道她們的結果是怎樣?”貝森弟俯身逼近我用一種陰森森地語氣說:“不是瘋了被關進精神病院,就是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我餓了。”替我包紮好手的慕井然突然開口說話打斷了貝森弟。
“是,大少爺,我馬上給您安排午餐。”
“謝謝你替我包好了它,我還有事。再見。”本想借機開溜,誰想慕井然卻抓住我的胳膊說,“一起吃。”
“大少爺,像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和您一起用餐。”貝森弟立刻反對。慕井然轉過臉去,用一種冷冷的不容置疑的語調一字一頓地重複道:“一,起,吃。”
一陣短暫的安靜後,貝森弟俯身回答:“好的,我馬上安排。”
半個小時後,慕德學院三樓餐廳的最佳座位上,我坐在自己夢寐以求的王子對麵,享受著其他人從不同角度投射來的羨慕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