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珠聯璧合似的一對佳人卻沒有得到絲毫讚歎。人們確認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象過後,眼睛齊刷刷投向了山寨最高處的聚義大堂。自打開山門立竿子一來,就沒有一個活著的官軍能活著走到這裏來。今天,就有這麼一個不知死活的少年身穿著軍裝踏上了彙龍坎,在彙龍坎老少爺們的眼睛裏,這無疑是踐踏了他們的尊嚴。
這小子膽子到底有多大?記得吳俊升打發人兒捧著大洋、擔著豬趕著羊前來議和那暫,就因為一個馬弁不懂規矩穿著軍鞋踏上了這個彙龍坎一幹弟兄的聖地,結果怎麼樣?他的一雙腳丫子永遠地留在了五大降碑下的黃土中了。
身兼保衛老營的重責,此時的鹿林強就像一瓢冰水慢慢順著頭上滑落,一張因興奮而紅潤的臉慢慢變得煞白,接著又因為惱怒而漲紅。有力的左臂緩緩地舉過頭頂,牙縫間一字一句往外迸著字兒:“崽子們!列隊!接貴客啦!”
一對對斬馬鬼頭刀泛著青幽幽的寒光,一對對日本武士刀陽光下吞吐著殺氣,老毛子的哥薩克馬刀撕扯著風發出低沉的嘶鳴。一把把步槍壓抑著的怒火隨時可能爆發。這些要命的家夥交叉著斜指天空,從埠頭一直排列到了臉色鐵青杜斬張和程樹清兩人的身旁。
而聞聲從值守各地趕來的四梁八柱各路當家十多個人,列在杜斬張和程樹清的身後,大拇指扣匣子槍機頭紛紛推彈上膛。但等大當家一聲令下收拾掉這個膽大妄為的小子。
於成龍從鮮兒姑娘的臂彎裏抽出了手,向前一步拱手親和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朗聲喊道:“感謝老少爺們的熱烈歡迎!感謝彙龍坎給俺這天大的麵子,打今個起俺於成龍願為彙龍坎老少爺們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說罷,於成龍重新挽起呆呆的鮮兒姑娘的手臂,另一隻手頻頻地向兩旁的人揮手致意。
“媽了個巴子,這小子要幹什麼?”程樹清饒是在軍界和江湖綠林打拚了快半生,還第一次看到這樣稀裏糊塗的家夥。聽到於成龍的答謝詞後,心裏更摸不著頭緒了:“娘的,你沒看見連一旁看熱鬧的老頭兒,都端起了平時當拐杖的破槍瞄著你哪?還什麼‘歡迎’?還什麼‘麵子’。你小子不是嚇傻了吧?”
程樹清更加仔細地打量由遠而近的少年,隻見他從容鎮定地穿越著刀山樣的人胡同,雖然看不清臉上的神情,可是邁出的每一步都是那麼的堅定:“天,他到底想幹什麼?”
程樹清剛要習慣性仰天歎息,眼角撇進一點紅光。往那紅光乍現的地方望去,正是五大降碑聳立的地方:“難道?”
程樹清心中一動,沒來得及細想急忙對杜斬張說道:“大當家的生啥氣啊,這小子年歲不大有不知道咱們家的規矩。你想啊,誰地一次見老丈人不得把最好看最威風的衣裳套巴上顯擺、顯擺?”
程樹清轉過身來對著那些老哥們大聲問道:“誰沒當過新郎官?想當初咱們不都是這個德行嘛?這一晃的功夫兒女都該找媳婦、嫁人家啦。嘿嘿,還拿刀動槍地咋呼個啥?別給大當家的丟人現眼拉!別讓新姑爺笑話咱們都老糊塗啦!”說罷,仰天大笑起來。
有時候就是這樣,聽似最簡單不過的道理也雖能打動人心,望著一步步向這裏走來的一對兒佳人,杜斬張和四梁八柱十幾位當家人不覺都想到自己年輕時輕狂模樣。對這著軍裝闖山門的少年多少有了幾分理解,憤怒的氣氛有了些許的鬆動。握槍的手也都鬆開悠閑地背到了身後,擎等著晚輩前來獻禮。
當家人的情緒似有形的波浪迅速擴散著感染著大家,一些圍觀的人傳著程樹清二大當家的話,也覺得深有道理:“可不,你瞧這小子這一身兒行頭是比俺家那幾個嘎小子強,透著就那麼精神!那叫什麼來著……人是衣裳馬是鞍,一講吃來二講穿……”
“傻根老哥,俺看你家那幾個小子精神兒地那都不差,就差一點兒……”
“哦,你說說……”
“就差有個明白的爹,可惜還換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