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彙龍坎程參謀長(1 / 3)

風吹鬆林,大團的積雪簌簌落下,露出墨綠頑強生命的顏色。高高的白樺在冬雪中挺直著腰身,如同一群婀娜多姿的少女依偎著健壯的情郎,沐浴在純淨、溫馨的銀白世界裏。

密林間、怪石旁,一條千回百轉的羊腸小道上。一匹懶洋洋的老馬上端坐著同樣懶洋洋的主人,任由著老馬駝著輾轉在蜿蜒的小徑上。新做的狗皮帽子和長絨狐狸皮圍巾幾乎擋住了這人整張的臉。隻有在一聲逼真的鳥叫蟲鳴聲中,才懶洋洋地揮揮手,示意已經知道了兄弟們隆冬當值的辛苦。

轉過地勢略為平坦的山坡,馬兒走上一條更為狹窄的小路。兩旁的山石陡峭的幾乎是直上直下,遙遙地隻見一線天際。腳下這條小路基本是在堅硬的山岩上人工開鑿出來的,期間還架著鬆木杆製成的棧道,棧道下就是一條奔騰的溪流。山澗的轟鳴、亂顫的棧道更讓這條小路變得艱險難行。

踢踏的馬蹄載著那懶散的人來到怪石嶙峋的山口,冒著熱氣的溪流擋住了本來就很狹窄的隘口。

“參謀長出山啊!”雪地裏奔出幾個大背著步槍的皮子,推了推額頭上的狗皮帽子,那些小皮子露出了諂媚的笑容。

“啊,咋地?知道了還不快點給爺我鋪道兒?”那馬上的漢子推了推額上的狗皮帽子,一雙明銳的眼睛中帶著幾分懶散、幾分愜意。

積雪中的吊橋被“吱吱呀呀”地放到了對岸,拍打著身上的雪,那幾個小皮子討好地說道:“參謀長,走到對個兒小心些,那頭有冰!小心哧溜倒嘍。”

那漢子揚起馬鞭抽在多話的小皮子身上,嘴裏笑罵道:“就**的多話!咒爺呢?這條路爺我閉著眼睛也能走上幾個來回!”

“嗯哪,爺是誰啊?是咱彙龍坎的諸葛亮啊!大當家不是說過麼,咱彙龍坎一草一木都在爺你心裏裝著呢!爺你閉著眼也能走個來來回回兒……”在小皮子的奉承聲中,那匹老馬扭動著碩大的屁股沿著小路向山外走去。

如果沒有走進這密實的林海,很難回想到這林海中竟然有這樣小而全的鎮店。依山而建的小小鎮子五髒俱全,酒館、飯店、當鋪、大車店一應俱全。那些跑單幫的和成規模的駝隊在鎮口的卡子上交足了厘金後,參和在大背著長槍的小崽子中間大模大樣地逛起街來,毫不理會不遠的山裏就有關東山現存的最大的綹子。

那懶散的騎馬人在一家客棧前跳下了馬,任由那馬兒自行繞過客棧的正門溜達到後院尋找草料,薅下頭上的狗皮帽子揚頭眯眼兒看著過往的行人。

“參謀長來啦!”一個高瘦的掌櫃模樣的中年人顛顛地跑過來,滿臉堆著笑容恭敬地對那個參謀長打著招呼:“新烀的麅子肉剛出鍋,剔下了蹄筋兒給參謀長留著呢。就知道參謀長得味這口兒……”

“別介啊,這街麵上誰不知道你一棵蔥好錢兒,幹嘛不留著買上個十萬八萬大洋賺賺,也好把這兩個月的保險費算嘍……”那個參謀長不陰不陽的對著掌櫃的說著,抬腳向客棧裏走去。一旁買賣掌櫃的都暗自偷笑:“這才活該呢!讓你老小子貪財!彙龍坎的二當家的程樹清親自上門要賬,看你今天怎麼過這個年關。”

客棧最好的上房裏。大盤的麅子肉香混著蒜泥的辛辣勾引著肚子裏的饞蟲,上好的自釀葡萄酒井水巴的冰涼地正好入口。桌上的都是平時得意的菜肴、美酒,而今程樹清卻沒有半點胃口,眼睛瞪著桌子一腳兒並膀兒放著兩封書信,隻見一封信皮兒上寫著彙龍坎杜閱,一封大大方方地寫著自己的名字。程樹清雖然沒有看到裏麵的內容,心機聰慧的他已經猜到了八九分,還有一二分沒有托底。

“老丫頭走到哪嘎噠啦?”程樹清撥弄著信封輕聲地問道。

“清哥,打大小姐出山直到到了哈爾濱老肇家起,暗樁一路保護著大小姐呢。聽前個兒樁子傳來的信兒說,大小姐一路帶著那個俊俏後生正往咱這彙龍坎溜達著走著呢。估摸著明天兒後晌就俺這兒……我說程爺,你說這緣分真他娘的那麼邪乎?俺和俺們家那敗家娘們一個被和筒子軲轆了大半輩子了,咋就沒這感覺呢?”

掌櫃模樣的一棵蔥此時沒有了開客棧掌櫃的那副笑嘻嘻的神情,倒是滿臉的愁容。盯著程樹清波瀾不驚的臉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一棵蔥接茬嘞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