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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在喀布爾市郊區有一個充滿了破敗景象的小村落,那裏住著大約四十多戶人家。原先,他們也和其他阿拉伯人一樣居住在市區中央比較繁華的地段。但他們最後還是被攆到了這個郊區的村落。他們的住房低矮、破舊,所采用的建築材料大多是別人丟棄的廢舊物資。他們衣衫襤褸,眼神暗淡,一臉菜色。他們的孩子也都穿得破破爛爛,目光呆滯,顯出和他們的年齡極不協調的緘默、疲累、早熟。他們是一些因長期營養不良而顯得遲鈍的可憐的孩子。

他們和城裏的其它阿拉伯人一樣,有著相同的服飾、相同的語言、相同的膚色和相同的祖先。但是,他們卻被其它眾多的阿拉伯人所排斥,所摒除、所唾棄。他們生活在阿拉伯主流社會之外,是一群飽受欺淩、備受屈辱、慘遭蹂躪的人們。他們過著拮據而又悲慘的生活,他們的孩子甚至不能象其它的阿拉伯兒童一樣,接受正常的教育。

他們隻所以淪落到如此境地,並不是因為他們犯有什麼嚴重的罪行,也不是因為他們患有什麼不名譽的疾病,更不是因為他們做了什麼傷風敗俗、見不得人的醜事。他們一切苦難的根源,竟然是因為信奉了一種被稱作“基督教”的宗教!

是的,他們是無數狂熱的穆斯林社會中的少數基督徒。因此他們才顯得那樣的弱小、那樣的無助、那樣的形單影隻、那樣的楚楚可憐。可是,比起那些整天背著槍拿著炸彈的阿拉伯人,他們更虔誠、更溫順、更冷靜。

他們是一群互敬互愛、相扶相助的人,更能夠體察入微地洞悉別人的苦難,進而全力去幫助他人。麵對生活帶給他們的巨大壓力,他們沒有退縮,沒有氣餒,他們依然在頑強地活著。他們認為他們所受的一切苦難都是上帝給與他們的懲戒,是命運對他們的考驗。他們滿懷悔過之心,忍受著命運帶給他們的種種不幸,過著極為拘謹、極為清苦的生活。

他們沒有自甘墮落,沒有就此沉淪,也從不怨天憂人。可他們畢竟是一群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他們有著和常人一樣的喜怒哀樂、悲憂驚恐;他們也具備對外部世界的感知能力,在碰到值得高興的事情的時候也會高興、快樂,他們在失去親人的時候也會感到悲痛欲絕、傷心落淚。他們並沒有完全麻木,仍然對人生、對來世充滿著希望。

可是,在今天,在這個與往常沒有多大區別的日子裏,他們的希望又一次破滅,他們又一次承受著命運對他們的折磨,他們的心靈又一次受到沉重的打擊!

在這個基督徒聚集的村落的西北角,有兩間用泥土壘成的小屋。兩間小屋一明一暗。外麵的那間房屋的中央停放著一具男人的屍體。路西婭?沙巴跪在丈夫的腳前,傷心地流著眼淚。她剛剛失去了她親愛的丈夫。

幾十年來,他們相濡以沫,互敬互愛,共同度過了充滿艱辛,充滿坎坷的人生之路。他們生有五男二女七個孩子。雖然日子過得艱苦,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但他們從沒有因為常年生活在貧困之中而失去對未來的信心。他們從沒有失去真誠、善良等人類所共同追求的美德。他們夫妻二人在那些困難的日子裏互相支撐,互相激勵,給了對方、給了他們的孩子們無盡的愛。

尤其是她的丈夫沙巴,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從來都是一個與世無爭、循規蹈矩的人。然而,他卻被***的一個下等的士兵宣判死刑!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前,他被執行了槍決!

天呐!下個月的十八號就是他的生日。也就是說到今年的十一月份,他才剛夠三十六歲!

“上帝啊,您為什麼這麼早就要把他帶走呢!?他可是從來也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呀!我那可憐的沙巴,我那親愛的丈夫,你怎麼就這麼忍心拋棄我和這些孩子呀……”路西婭輕輕地翕動著嘴唇,悲痛萬分地喃喃自語。

悲劇從上午就拉開了帷幕……

沙巴今天的興致很好,他一大清早就起身前往市區他工作的那個地方。他要領取這個月的薪水,他要讓他的孩子們好好吃上一頓飽飯。他的老板是一位新西蘭人,也是一名虔誠的基督徒。他給沙巴的待遇是其他人的兩倍。當然,這不僅是因為沙巴是基督徒的緣故。沙巴不但工作特別賣力,而且具有多種技藝。他會泥工、木工和管工,他甚至懂得工程預算。他在主人的建築公司裏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在老板的眼裏,他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善言談。沙巴幾乎是一個靦腆的人!

從老板那裏回來以後,他來到了一個離他們家不遠的雜貨店裏購買了半袋麵粉,一些牛油、番茄醬之類的調味料和其他雜物。他把半袋麵粉扛在肩上,另一隻手裏提著那些雜物,興衝衝地走出了店門。

出店門五六米遠的地方就是街的拐角。沙巴隻顧低頭趕路,卻不料碰到了從拐角突然過來的兩個肩膀上背著長槍的***士兵。那兩個士兵手裏抬著一幅貼在木頭框上的拉敦的畫像。沙巴手裏的那個裝滿雜物的塑料袋子碰到了畫框的邊上,他的頭碰到了靠牆邊行走的那個士兵的臂膀。幸好,他及時止住了腳步。

“混蛋,你的眼睛瞎了嗎?”被撞了肩膀的士兵開口罵道。

沙巴認識那兩個士兵,他們經常在這一帶轉悠。雖然他隻是輕輕地撞了那士兵一下,也並沒有撞壞畫像,但他仍然忍受住士兵無理的叱罵,彎下腰低眉順眼地向他們陪著笑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撞到了長官,請您原諒我這個沒用的人……”沙巴說著就要繞過那兩個人,繼續走路。

“你這個可惡的異教徒!你就這樣走了嗎?”那個被撞了肩膀的士兵伸出一隻手抓住了沙巴的領口,用力地往自己的跟前拉著、搡著。沙巴手裏的那個袋子來回地搖擺著。另外一個士兵看到塑料袋子裏麵的東西,就把畫框往地上一放,伸手去抓沙巴袋子裏的食品。沙巴下意識地往後麵躲避著身體,卻不料他的袋子被那個士兵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