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莉喜歡跑區縣,因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在裏麵,例如,為了工作便利,基層會塞紅包,或者,送一些土特產。當然,逛逛山景,看看風光,那是必須的。這些,都是機關工作過一定時間的老板凳心知肚明的。
作為市局一般工作人員,在本部門辦公室上班工作,整天就麵對那些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事,處理著你已經反反複複處置過無數次的事情。
還有,同事之間的隔閡,家庭生活的不順,以及上司的批評申斥,等等等等,這樣,你總是感覺很枯燥,時間久了還感覺無端的煩躁,胸中積累著滿肚子氣,想發火,想大叫大喊,想發泄。
這,就是所謂的辦公室心理暗疾。據國外一些權威機構研究,這類人占了辦公室人員總數的百分之二十強。這種人員在辦公室已經工作五年以上,是辦公室的老板凳,他們是辦公室的主宰和精英。
但是,人有了憋屈總的發泄呀。
可是,城裏到處人滿為患,沒有地兒呀。
在工廠的藍領有辦法,晚上下了班就邀約三五好友喝夜啤酒,高聲劃拳,大碗喝酒,空氣中也沸騰著酒分子。所以街邊夜晚的夜檔生意分外的好。才工作的小年輕呢,則可以去迪吧,去夜總會,蹦一蹦,吼一吼,宣泄後情緒也就好了。
這個單位呢?這樣一個手握重權的強勢部門當然有好地兒。
什麼好地兒,當然就在區縣。那裏沿途風光婀娜多姿,那裏青山綠水養眼又怡情。那裏要有風景旅遊區更是不錯了,看了玩了分錢不花還有精致漂亮的紀念品。
區縣處所的同誌很熱情,見了市裏領導機關來的同誌,加上這個財務部門又是核定處所吃飯經費的強勢機構,總是高規格接待,吃高檔餐廳,住高檔酒店,陪玩陪吃還要陪娛樂。
作為工作多年的老板凳,張莉深得其中三昧。張莉最喜歡打麻將,正因為她喜歡打麻將,被局裏同事稱作“張麻師”,“張麻師”最近學會了打成都麻將,經常邀約同事去她家打,所以整天上班嗬欠連天。
張莉其實最先對柏銘文也很好,他們關係鬧僵主要就是她邀請柏銘文去她家打麻將,柏銘文一次也不買賬,從來沒有去過。她邀請人都是大咧咧的,說:“柏帥,走,晚上去我家我們一道樂和樂和。”柏銘文知道張莉所說的樂和樂和,就是打麻將。柏銘文就很幹脆地說:“張姐謝謝你,我晚上要去科大學習,沒有時間。”
柏銘文在讀省科大的在職MBA,每周有兩個晚上要去上課,想借以充實自己,這樣他的業餘時間就很少,局裏的同事基本也都知道這事。
但是總不能老拿科大說事,比如周末,比如假節日,柏銘文總是找借口不接受張莉的盛情邀請。
多次碰了軟釘子後,張莉還是不放棄。有次,柏銘文又拒絕她以後,她將嘴兒一癟,說:“咿柏帥,你也太不給人麵子了。我張莉好歹也是這個處裏的老板凳了,今兒晚上你必須得去,不然,你就是朝張姐我臉上吐唾沫!”說著,就要拽柏銘文上她那輛大紅色POLO轎車。
柏銘文趕緊討饒,說自己真的不會打麻將,在旁邊看著讓人多掃興哪,所以不樂意去。
張莉說:“打麻將多麼簡單的事情,你這樣的科學腦袋一會就學會了。”
柏銘文說:“張姐不是我駁你麵子我真的不會,再說我對打牌一點兒沒有興趣。俗話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我拿著牌就發怵,心裏老想著輸錢,你說我怎麼上陣?再說張姐你也曉得我要存錢買房子,沒有房子你想連歡歡都瞧不起我,難道你讓我打一輩子單身啊?”說罷還嘿嘿地笑,頗有一點討好的意思。
“哪個說打牌就一定輸錢,萬一你贏了我們分成嗎?走走走,閑話少說哈。”張莉不由分說,拽著他就上了車。
結果,真的是弄得不歡而散,張莉心裏很是不爽。
那次參加張莉的家庭聚會有處裏的黃曉華黃負責;有人事處的副處長、也就是被人稱作“事兒哥”的胡湘江;還有局裏的駕駛班的駕駛員老牟。
張莉也沒有自己做飯,叫了外賣讓送餐人端上桌子。桌子上有葷有素有啤酒還有白酒,很豐盛。處裏臨時負責人黃曉華說:“吔,今天怎麼這樣豐富?我看呀,張美女有偏心。”
“就是,平常我們來都是吃盒飯,張美女今天有些反常哈。”事兒哥胡湘江也揶揄道。
張莉走過來給黃曉華和胡湘江腦袋一人一巴掌,說:“就是啊,今天我最稀奇的柏帥哥來了。本大姐就是喜歡他怎麼著,人家可是童子哥,誰叫你們都是結過婚的老大爺!”說的柏銘文臉熱心跳,很不好意思。
駕駛員老牟拍著巴掌說:“不錯不錯,古語說女為悅己者容,現在我們張美女是女為悅己者備餐,我們可要善待柏帥哥呀。”說罷,端著一杯酒非要敬柏銘文。
柏銘文平素很少喝酒,遇見出差和陪客都朝後躲,見老牟的酒杯端來一陣惶恐,說:“牟師傅我不會喝酒,我隻能意思意思。”
老牟說:“那怎麼行?我要是有美女對我這樣哪怕是鏹水我也喝下去!銘文兄弟,不是我說你,你真的不懂得風情呀。”說罷,走到柏銘文身前,將一杯酒強灌了下去。老牟哈哈大笑,說:‘柏帥,這樣才好啊,這樣才對得起我們張美女一片真情。”
張莉生氣地道:“老牟你什麼意思,小心我手裏碗給你飛來哈!”
接下來幾個人都給柏銘文敬酒,柏銘文哪裏這樣喝過,曉得自己要出洋相,隨時準備著要撤退。暈暈乎乎的他還借著上衛生間,將肚子裏的酒給摳了出來。
吃過飯幾個人就上了自動麻將機,張莉硬拽著柏銘文坐上了桌。等自動麻將機洗好牌,桌上三個人都摸牌時,柏銘文從皮包摸出了一張百元大鈔放在桌子上,一言不發地望著張莉。
大家夥都被柏銘文的神情弄得很奇怪,催促著他快摸牌。他卻站在一旁,將張莉按在了座位。柏銘文拿過那一百元遞給張莉,紅著臉誠懇地說:“張姐,各位同仁,我真的不會打牌,這次就算我輸了,這是我出的牌錢。”
柏銘文說罷,把錢放到張莉麵前,轉身就朝外走去。
張莉生氣地追上來,在電梯門前將柏銘文堵住,她生氣地指著柏銘文鼻子大罵:“柏銘文你這死東西,你以為隻有你有錢哪?真是數的著的慳吝人,拿著你的錢去見財神爺,滾!”說罷,將錢一下子砸在柏銘文臉上,噔噔噔噔走回屋,把門狠狠地砸上。
柏銘文被弄得很不好意思,想敲門去給張莉道歉,心裏卻想自己也沒有做錯什麼,於是硬著頭皮就走了。
由此,柏銘文與張莉的關係就很緊張。
柏銘文知道,張莉想下基層,主要是工作完畢以後能到茶樓痛痛快快地打麻將。
以前,原來的老劉處長在的時候,張莉因為下基層打麻將被反映經常被老劉處長批評。
張莉的老公羅謙讓在市裏另外一個局上班,還是一個處級幹部,比老劉處長還高半格兒。羅謙讓他們局的工作與這個局有聯係,因此他同局裏很多領導很熟。羅謙讓為了張莉打牌挨批的事情還多次來局裏找老劉處長交心。
據張莉說,羅謙讓應酬多,每晚回家很晚,自己打牌和羅謙讓也就扯平。羅謙讓敢管老婆打牌嗎?張莉雙手叉腰憤憤地說:“羅謙讓敢不讓打牌,他有幾個腦袋?!”可見她在家裏的地位也很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