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那些捕快去柳大家搜查一無所得。
據畢岸講,巫術同道術有重合之處,卻又背道而馳。公蠣似懂非懂,卻懶得深究。相對這個,公蠣對柳大、蘇媚等更感興趣。柳大抱著稻草人娘子哭得像個孩子,轉臉就找高氏發泄獸欲;他雖然萬惡不赦,卻同自己十分投緣;而蘇媚看似溫柔婉轉,在畢岸麵前小鳥依人,殺起王婆來卻毫不手軟;甚至對於畢岸,公蠣沮喪地發現,從背景身份到性格心情,自己對他一點也不了解——當初執意要來洛陽時,曾有同伴們告誡說,人類是最難琢磨的動物,果然沒錯。
唯一一個了解的,便是胖頭。胖頭發現自己和老大都沒有受傷,順便參與了一個重大案件的偵破,比撿到一個金餅子還要高興,整日屁顛屁顛的,幻想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大英雄。至於當時他被施入易容陰針卻仍能保持自己的意識,公蠣不以為然,阿隼卻深以為讚,誇胖頭誌慮忠純,心無雜念,意誌堅定,公蠣聽了很是不服氣。
畢岸重新配了藥物給公蠣,說是“人參延壽丸”,一點人參味兒也沒有,倒是一股子又腥又臭的腐敗味。不過也奇了,吃了這個,肚痛和頭痛果然好了很多。
但是不管怎樣,公蠣還是越來越懶散了,若不是餓得狠了,他能夠連續幾天幾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過了十月初一,氣溫驟降。胖頭不顧公蠣反對,強行將他搬到門前的太陽下坐著。
公蠣半閉著眼睛,感受著身體的細微變化。眼皮上的角膜和腹部的鱗片在漸漸變厚,再有七日,或者不過三五日,就該蛻皮了。
胖頭殷勤地倒了一杯熱茶,道:“老大,你該動動了,總這麼窩在床上,筋骨都散了。”說著捅捅公蠣的夾肢窩,小聲道:“快看快看!”
公蠣懶懶地睜開了眼:“什麼呀?”眼前灰蒙蒙的,什麼也看不清。
這是蛻皮前的必然反應:眼盲。但鼻子和耳朵便格外靈敏些。
對麵聽風酒館封條已撤,聽胖頭說似乎要開一家布莊,正在修葺,有一股濃重的木材和油漆味道。李婆婆帶著少有的諂媚招呼道:“姑娘再來啊,婆婆這裏給您留著上好的雲綠茶呢。”一群女眷淺笑低語走過來,遠遠的,公蠣已經聽到衣裙飄飛帶來的微微風聲,嗅到一團團或熱烈或淡雅的幽香。
胖頭激動道:“老大你看,好幾個美人兒,都好美啊……”公蠣打起精神,聽到胖頭哈喇子流下嘴角又被吸進去的聲音,準確地朝他腦袋敲了一記,喝道:“你又咬手指甲!”
胖頭也不躲閃,嘿嘿傻笑。公蠣的手忽然收住,騰地站了起來,用力之猛,竟然將身後的躺椅帶翻在地。
——夢縈魂牽的丁香花味道,清冽淡雅,輕盈悠長,如同春日破曉的第一縷陽光,明亮而柔美,讓人躁動的心一分分沉靜下來。
胖頭看著一群美人兒走遠,喜滋滋道:“漂亮吧?”
公蠣手腳僵硬,徒勞地朝香味飄散的方向望去,卻隻看到白茫茫一片:“丁香花女孩兒……”
他的眼睛,已經呈現渾濁的煙霧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