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岸幾次夜探桑鬼陣,斷定柳大對珠兒決非僅為美色這麼簡單。因此,發覺柳大找到珠兒住處,可能有所行動,畢岸已經假冒珠兒在此等候了。隻是沒想到蘇媚和胖頭也在其後,一一被製,三人都被隨後而來的柳二放入酒壇子帶入桑鬼陣中。

公蠣曾經十分疑惑,柳大雖然慣常利用巫術行奸邪之事,但表麵上看,一直遵紀守法,這次為何要破釜沉舟,行此大案呢?後來聽阿隼講,他們曾在柳大的房間內搜出一些假冒的身份文牒,頓時恍然大悟。柳大作法,密謀利用桑鬼陣恢複小月肉身,之後便會易容改姓遠走他鄉,以全新麵貌重新開始,偷盜回紇寶物隻是他仗著自己可全身而退,臨時起意而已,不曾想折在畢岸手上。

畢岸道:“人若是沒了畏懼,便會喪心病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公蠣對此話似懂非懂。或者自己畏手畏腳,反倒是好的了?

回紇寶物一案涉及國事,自然秘而不宣,隻說柳大因販賣假酒致人死亡,並私自圈禁人口。張發無罪釋放,領了已經奄奄一息的張鐵牛回去,一家子抱頭痛哭,算是此案中唯一得以圓滿的。但柳大被抓當晚,其鄰居夫婦一人自殺、一人發瘋,在坊間傳的神乎其神。有說高氏不守婦道含羞自盡的,有說生活艱難想不開的。但最普遍的一個版本,便是這家的女兒大逆不道,活活將父母氣成了這樣。

珠兒對此從不解釋,而且比公蠣等想象的堅強得多。她搬回了家裏居住,葬了母親高氏後,一邊照顧楊鼓,一邊獨立經營裁縫鋪子,生意比以前好了許多;且不再裝扮怪異,舉止乖張,每日裏風風火火,手腳麻利,跟蘇媚相比另有一種韻味。李婆婆畏懼她那張利嘴,反倒態度恭謙了許多,不再編排她的閑話。

公蠣每次看到珠兒,便想若是高氏活著,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該有多好,因而對於高氏自殺一事,尤其不能理解。畢岸沉默良久,道:“弦繃得太緊,一下子鬆開,反而崩潰。”

公蠣最討厭畢岸板著臉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想要接話都不知該怎麼接。

經曆柳大一事,公蠣同畢岸的關係緩和了許多,連阿隼也很少用那種劍的眼神來瞪公蠣了。或許如畢岸所說,公蠣雖然笨了些,膽小怕事,身無長物,還有些低俗猥瑣,但總歸是個好“人”。

公蠣對這個評價還是相當滿意的。

但最讓公蠣咂舌的,是這幾個月來見識到的巫術。單是柳大那晚,便用了魘顏術、招魂術、索命符,還有未來得及施展的人俑轉換術等,阿隼說,若是那晚沒能及時破掉法門,可能再次目睹到土遁術。

招魂術和索命符較為常見,算是害人巫術裏較為初級的,借助酒水符號及活人身上之物,以達到控製的目的。魘顏術,為易容巫術,將陰氣修煉成銀針模樣,刺入被施術者後腦風府和啞門,可使人容顏大改,便是親生父母麵對麵也認不出來。而人俑轉換術和土遁術,要高級得多。人俑術又名複活術,將死亡之人魂魄聚於稻草人身上,需利用陣法集聚足夠的陰氣,同時找準用以置換的人俑,通過法門轉換,恢複死亡之人的血肉。

公蠣曾問畢岸,若是人俑轉換術成功,將會出現什麼後果。畢岸答道,高氏魂魄散盡,隻剩皮囊,將變得癡癡傻傻;而用作人俑主體的珠兒不日便會四肢僵硬,肌肉潰爛,骨骼經絡漸漸稻草化,變成一具“稻草人”,聽得公蠣不寒而栗。

關於桑鬼陣的布法,畢岸解釋多次,公蠣總是不能理解。大致的意思是,柳大以屋為墓葬安置小月,所以這個所謂的桑鬼陣,就是一個墳墓。隻是它以普通民居為表象,若是一般人偶爾闖進來,它就是一見普普通通的民居,毫無異處,而真正能夠進入桑鬼陣的,卻會發現這是一個裝飾豪華的墓室。此陣巧便巧在,它同柳大的房間雖然重合,卻不屬於同一空間,一門進出,不同的人隻能看到不同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