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聽到破竹之聲,一道微光散去,牌子背麵的鬼畫符慢慢模糊。

柳大驚叫道:“不要!”一手攬著女人,一手撲過來搶。珠兒冷冷一瞥,飛快出腳,準準地踹在他的腰上。柳大一聲哀嚎,躺在了地上。

蘇媚笑眯眯道:“我最好跟人作對,你越說不要,我便偏要做。”將所有的牌子取下,拿著簪子亂戳一氣,嘴裏仍不忘誇獎珠兒:“珠兒威武!早知道你有如此本事,我就不巴巴地跟來了。”

柳大捂著腰眼在地上呻吟。那女人心疼地幫他揉搓,陰毒地瞪著珠兒和蘇媚,但她顯然還未恢複完全,並不能起身打鬥。

情況如此反轉,公蠣看得極為過癮,恨不得大聲叫好。

嗵的一聲,幾盞燈分別爆出二尺來高的綠色光柱,把公蠣嚇了一跳。光柱燃盡,燈光的綠色褪下,恢複了黃白色。

女人呻吟了一聲,軟綿綿地伏了柳大身上。柳大一骨碌爬起來,驚叫道:“娘子,小月!”

女人的身體漸漸變化,腰部以下血肉褪盡,露出亂蓬蓬的稻草。她似乎拚勁了全力,終於說出話來:“天命不可違……相公……我願來生……與你白頭到老……”

“老”字未出,她的麵部萎縮,漸漸化為裹著稻草的白帛。

連蘇媚都覺得,從未聽過如此好聽的聲音,柔美而不造作,清脆而不生硬,不提容貌,便是這如珠如玉的聲音,隻怕也能打動人心。而公蠣,早已癡了,特別聽到她語氣中無盡的淒楚和悲愴,甚至心生後悔沒能讓她複生了。

柳大呆呆地坐在地上,緊緊抱著稻草人。蘇媚有些不忍,低聲道:“他以後再也折騰不出什麼動靜了,珠兒,我們走吧。”

柳大的眉毛跳動了一下,沙啞著聲音,一字一頓道:“你們,誰也走不了!”輕輕吹了一聲口哨。

門吱呀響了,柳二和已經化成柳三的胖頭並排堵住了門口。

柳大將稻草人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並掖好被角,仿佛它還活著一般。然後轉過身,陰森森道:“我還是太心軟了些。早該讓你們嚐嚐人皮術的厲害。”

公蠣從來沒有如此高興看到胖頭,恨不得撲上去親胖頭一口,便爬上胖頭的腳麵,輕輕地纏住了他的腳踝。

胖頭遲鈍了移動了一下腳。柳大皺眉道:“我說讓你動了麼?”他眼尖,一下子看見那條陰魂不散的花蛇,突然命令道:“抓住他們。”

公蠣猝然不及,被胖頭一下子扯了下來,用力地朝地上摔去。公蠣在半空中一個翻轉,總算沒有被摔死,但渾身骨頭如同斷了一般疼痛。而柳二,已經朝著蘇媚撲了過去,珠兒一個箭步上去,擋在蘇媚的前麵。

但公蠣已經顧不上她們,見胖頭竟然對自己下手,噝噝叫著,直起半個身子,將蛇信子一吞一吐,表達自己的憤怒。

胖頭毫不畏懼,閃電一般,飛快抓住了他的脖子,手上用力,公蠣一下子便癱軟了。

胖頭臉上帶著慣常的傻笑,晃蕩著手中的花蛇,等待柳大的下一個命令。

公蠣眼冒金星,模模糊糊看到蘇媚和珠兒正同柳二打鬥,掙出最後一口氣,將腦袋化為人形,叫道:“胖頭!是我……”

公蠣的樣子極其滑稽:細長的脖子攥在胖頭手中,上麵是一顆正常的人頭,下麵卻是細長的蛇身。柳大顯然被驚到了,愣了片刻突然明白過來,叫道:“柳三,擰掉他的腦袋!”並用手做出擰的動作。

胖頭麵無表情,雙手收緊。公蠣臉皮青紫,隻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著飄遠,窒息之前,勉強吐出幾個字來:“胖頭……不記得我了?”

胖頭的手鬆了一鬆,原本呆滯的臉,帶出一點困惑。公蠣喘著氣,艱難道:“胖頭……胖頭……”

胖頭抱住了腦袋。公蠣啪地落在地上,人頭帶著蛇身在地上翻滾。柳大陰冷一笑,挽起衣袖便要親自上陣,恰在此時,哐裏哐當一聲巨響,擱架倒了。

原來柳二像瘋了一般,完全是一種不要命的打法,胡亂揮舞,毫無章法,嘴裏嗬嗬怪叫。珠兒拉著蘇媚跳至擱架後麵,他竟然將沉重的擱架一把掀翻,上麵名貴的酒樽酒爵碎的碎,滾的滾,一片狼藉。

柳大見大勢已去,絕望地喝道:“住手吧!”

柳二停住了手。胖頭卻顯出要哭的表情,嘴唇抖動,看看公蠣看看柳大,一臉的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