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遲遲剝開一個番薯,咬了一口。

她小臉皺起來,艱難地咀嚼幾下,再用麵湯衝下去。

太難吃了!

這種沒有經過馴化培育的野生番薯,肉質幹巴巴的,也沒有任何的香甜味。

吃起來完全是味同嚼蠟。

倪家的家境,在當地隻能勉強算普通人家。

所以就算剛挨過了青黃不接的時候,家裏糧食還要精打細算的吃。

依照賈氏這個當家掌櫃最近的安排:

早上吃番薯,這樣下地幹活能頂得住一陣子。

晚飯之後不大消耗體力,就吃野菜和稀粥。

隻有中午飯要吃的好點,粗糧細糧交替著吃,而且管飽。

如此,全家人不用餓肚子,已經算是難得的好日子了。

賈氏邊嚼著番薯說,“還別說,這東西雖不見油水,吃了卻耐饑得很。”

倪遲遲用力咽下嘴裏的番薯,補充道,“缺點就是好難吃喔。”

賈氏歎氣,“將就著吃吧,至少有這些番薯,咱家今年就不用發愁麥麵吃不到麥收時了。”

倪遲遲眨著杏眼問,“小哥到鏢局學武,咱家少了個人吃飯,糧食還這麼緊張嗎?”

賈氏神情無奈,“家裏統共就那麼大一塊地,你爹和大哥種地出力,本就應該吃的多。”

“你二哥三哥還在長身體,都是無底洞,哪有個夠呢?”

倪老郎中欣慰道,“多虧咱們遲遲聰明,知道山裏長得那根根塊塊的東西能吃。”

倪遲遲盯著手裏的番薯,苦大仇深地煩惱。

“能吃,但它也應該變得好吃啊。”

她在自家院子裏培育了那麼多野生番薯。

就是為了今年秋收的時候,番薯能變得好吃一點!

賈氏心疼女兒,一咬牙說,“中午娘給你蒸包子吃。”

“回頭去挖些薺菜剁碎了,再炒兩個雞蛋做餡兒,怎麼樣?”

但倪遲遲心裏清楚自家的光景有多艱難。

當年的糧食交了賦稅,剩下的自家吃都夠嗆,根本變不成銅板花。

平時家裏買個油鹽針線,還有她和二哥上學堂的束脩,都是攢雞蛋換的。

遲遲知道娘是心疼自個兒,但她卻不能容忍自己坐吃山空。

她水汪汪的大眼盛滿了笑,“娘,不要用雞蛋。”

“等我下學了跟二哥去河邊吊蝦子。小蝦子剁碎了,擱鍋裏焙幹幹的,調包子餡兒應該也香的很呢。”

賈氏嗯了一聲,“那就聽你的。”

她看著寶貝女兒,既欣慰又心酸。

自家雖比不上那些富戶,這丫頭卻是全家人千嬌萬寵長大的。

但她反倒是五個孩子裏最懂事的,從小就比哥哥們有主意。

吃罷了飯,賈氏手腳麻利地收拾著,預備給丈夫和大兒子送飯。

她忙的顧不得抬頭,順手塞給遲遲兩個番薯。

“待會兒給你二哥,讓他路上吃。”

老二就知道讀書,忘了掐著時候回來吃飯,為娘的自然不忍心兒子餓肚子。

倪遲遲乖巧點頭,“哎,那我再給二哥裝一罐子水拿上。”

賈氏邊擦桌子,說,“哦,對了!我還得趕快進山一趟,把那片番薯都起出來。免得別人也發現了。”

這些番薯是幾天前倪遲遲跟三哥進山挖寶時,瞧見一片枯幹的番薯藤。

遲遲硬是說這東西能吃,軟磨硬泡,誆著三哥挖了一袋子回來。

全家人一試,還真是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