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梆”的木魚聲傳來，每一聲都像石子投入水麵，泛起一層漣漪。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廟中回蕩著：“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酣鬥中的大和尚聽得這段佛語，口尊一聲阿尼陀佛，右手立於胸前停止了打鬥。
張小乙早就喪失了心智，腦中燃燒著怒火，鋼鐵般的一拳將和尚半截身子都打入土中，隻露出胸口以上部分。他嗷嗷叫著，還要發泄，身體突然僵硬不能動彈，如一蹲滿臉怒容的巨人雕塑。
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突兀的站在麵前，他臉上皺紋縱橫，渾濁的眼球烏塗塗的像死魚眼睛，最特別的是白色眉毛長到不可思議，遮過脖頸直垂到胸口。
大和尚羞愧的低頭道：“方丈！”
方丈搖搖頭：“戒顛，你隨我五十年，還沒放下殺念嗎！”
戒顛和尚急道：“可他打死了神獸。”
“神獸年歲已高，壽終正寢，豈是他害死的，罷了罷了！”
方丈轉向張小乙：“阿尼陀佛，善哉善哉，戒顛他凡心未斷，望施主勿怪！”
剛說罷，張小乙便恢複了自由，輪著拳頭便砸像老和尚頭頂砸去。戒顛趕忙繞過來接住。
方丈紋絲未動：“施主放不下殺念，盡管打便是，戒顛你且到一旁去。”
戒顛將張小乙推到一旁：“可是師傅你不會武技和魔法，這一拳足有千斤重，血肉之軀又怎能承受。”
方丈雙手合十：“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戒顛勸不過，無耐退到一旁。張小乙吼叫著衝過來一拳從上捶向方丈的頭頂。萬丈佛光突現，戒顛被照得真不開眼睛，張小乙重達千斤的拳頭落在方丈頭頂一丈之處便無法落下。
他的怒氣消減了大半，眼神和睦起來，腦海中泛起小孩好時候和媽媽一起坐木馬的場麵，嘴角不禁蕩起笑容。他的身體縮水版變小，汗水從每一個毛孔中噴湧，地麵濕的像個小坑似的。
他站在坑中間，無力的跪在地上，四肢脫力的抖動，軟弱的像一個剛學會爬的孩子。
戒顛看著這般神技，口讚佛號：“彌陀佛，師傅我悟了。”
方丈笑道：“你悟到什麼？”
戒顛也隨著笑：“我看到大海，鴿子，高山，陸地，有一個老太太坐在門檻上簸簸箕，她的孫子在吵著要糖吃。”
方丈道：“你還有什麼割舍不下的嗎？”
戒顛神情一晃：“可憐我苦練一生的金剛不壞之身，還沒有傳人，我看眼前小施主骨骼驚奇，我有意將功法傳授與他，將他打造成時間第一高手。”
方丈歎氣道：“你還是看不穿啊，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說罷，頭虛軟的低下，再無聲息。
“方丈，方丈，方丈……”戒顛連喊了幾聲，無人應答。睜眼去看，方丈已經圓寂了，心中傷痛不免嚎啕大哭：“師傅，弟子還是看不穿啊！”舉手拍在了自己腦門之上，霎時腦漿迸裂，血染了一地。
方丈手中念珠斷裂，圓圓的珠子滾得滿地都是。張小乙撚起近前的一顆，眼中淚正落在珠子上濺的粉碎。
佛曰：根身器界一切鏡像，皆是空花水月。
張小乙躺在地上，萬千私念。天空一如往常，雲卷雲舒。
蘇七七醒來時，張小乙還在發呆，叫了半響才醒來。地上濺的都是腥臭的腦漿，蘇七七看了不免惡心，拉著他便要離開。
張小乙善心大發，在廟後找了塊空地，挖坑將兩人埋了。野花開得正爛漫，他看了傷心了一場。
再回村中，村民們遠遠瞧見便匆匆躲遠，張小乙想找個人問問，可沒人肯停留。蘇七七冰雪聰明：“這仙境，因為我們的到來才染指殺戮，他們不歡迎我們了，還是走吧！”
兩人原路返回又到了來時的小橋處。小四依舊帶著高帽子，手捧著一個木盤，盤中細細的都是沙土，看見兩人迎過來：“我料到你們今日離開，特來此送別，沒什麼物品相送，因素善占顯神術，便非別為二位卜上一卦，以此送別。”
二人連忙感謝。小四席地而坐，將沙盤，占筆擺下道：“二位想測什麼自己在心中默念。”
兩人在心中嘀咕一頓。小四自己叩拜蒼天，燒了一道降壇的符，隻見那占卜也不用人扶，自己動了起來。小四再次叩拜，占筆畫了幾個圈便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