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數千,你我隻有區區百人,正麵迎擊必敗無疑,隻能冒險一試!”在將一隻巨大的口袋綁起在馱馬的背上之後,恂親王騰身翻上了自己的坐騎,衝身邊的另一騎嘶聲狂吼,剛硬頓挫的蒙語音節迅速滾動著,更顯十萬火急。
中軍大帳外的空地上,圖噶也已戎裝加身,他後牙一咬,重重地點了個頭。
兩個男人同時高舉戰刀,對各自的屬下、向迥異的方位,鋒銳揮出。
勢不可擋的瓦剌軍隊已在韃靼的營壘打開了突破口,狂風驟雨般地呼嘯而入。
騎士們迫切地刺馬,夜風也猛烈地抽打在鐵甲上,根本沒人注意到極短促的“嗖”、“嗖”兩聲,與其同時,兩匹戰馬的馬背上已是空空如也。而在十步外的蒿草叢裏,一對套馬索則在飛快地收短。
一個瓦剌士兵就眼睜睜看著身畔的同伴兩手失去了戰鬥的資格、耳鼻被割去、眼睛被刺瞎、頭皮被生生從頭骨上拉下。
當施刑者把刀戳入其同胞的喉管,把比刀子還鋒利的目光戳向他時,這名士兵即刻高喊起來:“我帶路!我帶路!”
煙,半死不活地向上卷動,火堆中的炭星子一明一暗。偌大的營地紮在座小山丘上,沉靜而曠漠。夜景的山腰中零星浮起了一片影,打頭的戰馬上是個被反綁著的俘虜,口內塞著布條,隻能將下巴朝前一指。
“王爺,他沒撒謊。”開口的是顧卿雲,手持長弋,頭戴兜鍪,“瓦剌人長途奔襲隻為此一擊,誌不在防禦,大營果然已全體出動,連遊哨都沒留。”
同樣扣著鐵兜鍪的恂親王頭一點,接著就揚手做了個動作。隻見顧卿雲挑過馬頭,順來向狂奔而回。同一刻,瓦剌的俘虜被切斷了喉管。
跟在恂親王身後的幾十名騎兵幽靈般四散入敵營,迷夢中的瓦剌人連鎧甲都不及穿戴齊整,便被自天而降的精騎消滅個幹淨。
顧卿雲清點對方人數,自己這邊三死一傷,倒是全殲敵軍一百餘,倒也很算得戰績輝煌。
而另一方麵,韃靼部落,圖噶一軍早已被打得是落花流水、埋首逃竄。熊熊的焰光被拋至數裏外,夜路漆黑得敵我難辨。
突見前麵天邊升起了一柱紅光,是有人在施放火筒。
瓦剌人正詫異間,隻見又一隻火筒直飛衝天,扯爛了黑色的天幕,接著就聽到前方的韃靼人開始互相傳遞著不甚清晰的喊聲:“就在前方!小心腳下!”
瓦剌人登時寒毛直豎,這是赫然表明信號處有個陷阱在等待著。
圖噶隻是帶領著十來個零散兵遂奔上土坡。
不多時,一撮子騎兵聞聲而至,馬還未停穩,打頭之人已躍下,“瓦剌人害怕中計,不敢再追。諳達那邊如何?”
“啟稟將軍,恂親王的人還沒到,再等等看。”
無眠的天地間浮起了一層白色的微光。
話說誌得意滿的瓦剌軍隊從韃靼那裏掠盡了糧秣美女,滿載而歸。一夜馬不停蹄地奔馳了上百裏,又困又乏,正欲好好地回營休息,誰知到得紮營的山丘下,眼尖的兵將卻盡數變色,“怎地旗子換了?!”
鬆明全部地大明大放,仿似就為了把這一幕照得更真切:烈烈飄搖在晨風裏的正是敵方大旗。
瓦剌人立馬一片嘩然。
雜亂中突聽得身後號角大作,前方的山丘就呼應一般嗡隆隆響起了一通戰鼓,一批人馬已直衝而下。在光照尚未明朗的乳色天幕裏,隻能看見鋪天蓋地的煙塵被掀起,不知來眾是成百或上千。
未趕得上應付這頭的激變,那邊又已是一陣大亂,明明被趕到了夜盡頭的圖噶又率人自晨曦中冒了出來,瀟灑地抽出流雲箭。頃刻之間,韃靼一方箭如雨發。
大驚之下,瓦剌人隻道又中伏兵,沒兩下側翼即被衝散,丟下了輜重奔命而去。而那些不幸陷入箭雨中的兵將們,則一一地倒在了大地上。
這一日的朝陽,被血渲染得格外耀目。
丘頂的帳前,恂親王和圖噶一身的烽煙斑駁,麵盔已揭去,一對風調迥然而同樣英武的男兒眉目均是滿溢著興奮,醉意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