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車走的那個寡婦的跟前時,方老爺神使鬼差的挑開了簾子看了看,隻見那人躺在雪地裏,凍得哆嗦著,還有那蒼白的臉兒,一頭烏黑的頭發披散在身後,被月白的裙子襯得煞是可憐。
其實,這命不好,真是可憐的緊。不管不顧,傳回鎮子,肯定會被人說是心腸冷,要不?
“停車,去,把她扶上來。”
“老爺,她上來了,您上哪?”車夫趕緊問道。
“我就坐在車外吧。看著可憐,婦道人家不容易。”
車夫真是為難啊,整個鎮子都知道,她死了相公是個餓死鬼,那裏敢扶她?
車夫唯唯諾諾的把品簫扶上了馬車,心裏默默說,回去就趴在府裏院子裏的石敢當一個時辰,去去鬼氣。
品簫看了一眼年紀四十多的方員外,心裏樂滋滋的。是個男人怎麼放著嬌滴滴的娘子躺在野外不管?
靠著暖爐暖和身子,品簫靠近車廂的簾子說道“謝謝老爺收留。承蒙您不嫌棄奴家,奴家命不好。”
“任誰看著有難,都會搭把手的。劉家娘子不必自歎。”方員外說道。
品簫小聲的啼哭起來。
方員外趕緊從袖口裏摸了一塊帕子從簾子外遞了進去。
品簫見了帕子,接過來,心裏暗暗欣喜,可是聲音嗚咽道“謝謝老爺您。”
“劉家娘子,前麵就是你家了,可是要回去?”車夫見不到著樣子,趕緊出聲道。
“奴家,奴家有家歸不得。婆婆說我克死了相公,已經把我攆了出來。我已經無家可歸了。”
“真是可憐的緊。”方員外跟著歎息道。
“奴家在知府大人府上做個丫頭,自然懂得禮儀,望老爺收留。希望能做個管事婆子。”
聽了這話,方員外猶豫了。家裏裏裏外外的奴仆身契都在夫人那裏。就是買人,也要夫人點頭。
“哎,你先跟著回去,收不收留要看夫人的意思了。”方員外說道。
“謝謝您,您真是大善人呢。”品簫也不哭了,臉色早就欣喜一片。
車夫是個精明的,自然知道自己身契在夫人手裏,每年都得夫人的賞錢,雖然伺候老爺,可是心裏卻向著夫人。他對自己說,回去第一時間就去夫人那裏告密!
品簫跟著方老爺進了方家前院,還住進了客房,得了香湯洗澡還有一身好衣裳。
府裏的丫頭,仆人個個交頭接耳,老爺是怎麼了?少爺萬分防範的人,怎麼大搖大擺的帶進了府裏?給好湯好水的伺候著。午飯還要了葷腥,這是個新寡婦啊,她那相公還沒燒遍七呢。
不消半刻鍾,李夫人就知道了。她對身邊的秦嬤嬤說道“去廚房告訴三奶奶一聲,說有個老相識要不要見?”
“夫人,三爺要是知道了該怎麼辦?”秦嬤嬤擔心的道。
“哼,正好讓他知道知道,他那個不著調的爹是個什麼東西!就是有火也發不到我身上,人又不是我帶進了的。”李夫人說道。
其實,品簫進門的時候,仆人之間就開始討論,徐二姐也聽了這麼一耳朵,趕緊去找孫嫚子說道。
話兒剛完,秦嬤嬤就來了。
孫嫚子讓徐二姐繼續手裏活計,做混沌。自己回屋換了衣裳,才到婆婆屋裏。
“本來想你和吃頓清閑飯呢。”
“母親,我們依舊還是要吃清閑飯。不相幹的人,您別生氣了。”孫嫚子開解道。
李夫人雙目一閉,沉思了一會對秦嬤嬤說道“傳話方儀賓,讓他帶著剛剛收留的弱女子,可憐人,命不好的,想當管事娘子劉家寡婦到方家門口跪著!”
“母親!”孫嫚子趕緊起身攔著!
孫嫚子跪在李夫人麵前。
“起來說話。”
聽了李夫人的話,孫嫚子從善如流的起來,勸道“母親,給公爹留三分顏麵!您把他攆走門口跪著,咱們痛快了,就怕那劉寡婦卻粘著公爹身上了。”
李夫人想了想,為了將來孫子孫女著想,才對秦嬤嬤再次吩咐道“傳話讓他們跪在外書房門口。說等我吃完飯後,再說道說道管事娘子的事兒。”
秦嬤嬤這才轉身走了。
“母親,讓您為難了。”
“不為難,我剛才想著把垂花門給封了,我們另開門走東門怎麼樣?”
聽著婆婆認真的樣子,孫嫚子也配合著說“好啊,朝迎紫氣東來!”
李夫人一聽十分開心,“我想了好幾年了,這次正好。估計阿土也不會反對。對了,你玄學比我好,看看這門開著那裏好?來,去看看!”
看著婆婆這熱血,堅持勁,她才明白方奎絕對是得她真傳!
婆媳兩個飯都不想吃,就開始規劃起院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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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員外見著秦嬤嬤身後的女子撐著華蓋,手捧象牙笏,浩浩蕩蕩的走來。
見了這個陣勢,方儀賓趕緊跪下聆聽縣主訓導。不怪乎他動不動就下跪,他娘子蓮山縣主,雖然是縣主的名頭,可是卻享受郡主的禮儀。可他卻是縣主夫婿品級是儀賓,不是平起平坐的郡馬。
跪她,他心甘情願。
等他聽了秦嬤嬤傳的話兒,一句都沒有反駁,其實他回來後,也後悔了。隨便給十兩八兩銀子就是了,怎麼就帶她回來了?
他剛跪下,品簫就被兩個婆子拽出溫暖的房子,她掙紮喊道“幹什麼?我還沒有賣身呢。我還是良家女子。你們這是欺淩弱小。”
把她拽到秦嬤嬤跟前,品簫拚著一股傲氣,從地上站了起來。
但她看到了方員外規矩的跪在走廊裏,心裏赫然害怕起來。
秦嬤嬤用輕蔑的眼神看了一眼品簫,厲聲說道“良民?凡事天朝子民那個不是我皇的奴仆?不跪?那就是刁民!”
給了品簫身後兩個婆子一個眼色,那兩個婆子一人一腳踢向品簫的膝蓋,品簫重重的跪了下來。
品簫跪在冰冷的地上,嘴裏卻不幹不淨的說道“你也就是奴才,還不如我呢。我是良民,良民!狐假虎威狗仗人勢!”
“辱罵朝廷命婦,掌嘴二十!先打五下,那十五下等我家主子發落後,我再追討!”
一個婆子上前,對著品簫的臉狠狠的抽了五下!
“我是奴才,可我是皇家的奴才!是先皇下旨封的七品典儀。辱罵我就是冒犯先皇,打死你也就這麼算了。”說完,秦嬤嬤被小丫頭扶著走了。但是身後還留著十幾個丫頭婆子看著跪在雪地裏兩個人。
秦嬤嬤走後不久,一個小丫頭背著一個布袋又來傳話“主子說了,誰要是玩嬌弱,暈死在雪地裏,她也玩心狠,就隨了她願。還有,主子說了,趕緊的讓劉小寡婦披上棉衣。”
說著,就從身後的口袋裏拿出一件棉袍,還有一件半舊的披風。
品簫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她脫在鎮子外雪地裏衣裳!她為了引起方員外的憐憫心,自然把禦寒的衣裳脫了扔了,才跑到路上躺著的。
小丫頭很細心,很溫和,小心地給品簫穿上棉衣,係好披風。這才柔柔弱弱的說道“劉小寡婦,這個衣裳真合身。你是個大好人來,早上穿著棉衣,披著披風出了鎮子。等我家老爺的馬車經過的時候,就脫了棉衣裳躺在路上。真是高風亮節,舍了棉衣送給乞丐。哎,好人哪。”
聽到這裏,方員外抬頭,眼神厲厲的看著品簫。
品簫聽著這麼溫和的聲卻膽顫心驚的很。
“我家主子比你好心多了,拿了兩升米換了回來。這不又上了你的身了。”說完,哼了一聲才噠噠的走遠了。
品簫捂著臉趴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方員外倒是直挺身子,懊惱萬分。什麼可憐,簡直是可恨!為什麼被騙了一次又一次,總是不長腦子!方員外狠狠的打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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