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是趙煙杆架子很大,性情古怪,與同事乃至東家,總是合不大來。

也有人說是,趙煙杆經曆同誌軍事情後,仍是舊習不改,有錢無錢都愛進賭場。輸了錢,若是無人救急,就難免再犯做賬手腳不幹淨的老毛病。這種事,做東家的哪能不發現?所以,當月結賬拿了那份薪餉後,東家禮貌送客,讓他另尋安身之處。

趙煙杆在井場商號及井灶做賬房師爺,一直做至民國十年前後,因故離世。說來也真正有趣,趙煙杆的辭世,其根子,正在他幾乎整日不離手的那根長煙杆上。

那天下午,他應約去赴了一個酒局。

酒席散局,趙煙杆一個人出門,想找個地方喝茶休閑去。哪想,這天擺酒席的地方,大門的那道木門檻有點高。趙煙杆又喝酒喝得微醉,跨那木門檻時,抬腳稍稍低了那麼一點點,一隻腳就絆在門檻上,重重摔了一跤。

天下事就那麼巧,趙煙杆摔下去時,手中那根長煙杆也落了下去。煙杆落地時,煙杆的煙鬥觸地,那黃銅煙嘴卻反過來,不偏不斜,正戳在趙煙杆喉嚨處,將其喉嚨戳穿,血流不止。趙煙杆當即斷氣身亡。

此事傳開去,成了自流井坊間一大奇聞。有人評議道:

“趙煙杆抽了一輩子葉子煙,一輩子葉子煙杆不離手,比哪個都親。最後,他死也要死在那根葉子煙杆上。也算九九歸一,死得其所。”

至於熊大漢,所在的那支東路同誌軍撤離自流井後,王天傑聽從建言,在重返榮縣之前,對隊伍作了整編遣散,熊大漢帶隊的鹽工同誌軍支隊,大多數人,領到了數額不等的遣散費,也整編遣散了。

本來,王天傑一心要熊大漢留在軍中,但熊大漢考慮,此去若是隨王天傑轉戰,難免東征西討,離鄉背井。自己上有父母,下有妻子兒女,怎能離得了他這個頂梁柱?就堅決請求編遣算了。

熊大漢以後在艾葉灘、貢井一帶鹽商井場上,又當了幾年的鑿井工。民國十幾年,他年屆五十之時,還真去長土街上開個小茶館,當了一個小茶鋪老板。

這家小茶鋪,在長土鎮上還小有名氣,據說一直開到了四十年代後期。

民國元年,世楷先生到四川軍政府任職。後來國民政府為辛亥革命誌士及有功人員授勳頒獎時,李世楷還親到軍政府副都督張培爵那裏,為熊大漢請功。

再後來,熊大漢果然收到國民政府頒發的獎狀和一筆獎金。那份獎狀,熊大漢的家人,一直保存到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中期。

其間,世楷先生在省政府任省督學時,有次回自流井老家,有天專門雇了一乘滑竿,到長土那家小茶館看望熊大漢。

正在茶堂裏忙生意的熊大漢,一見進門者是世楷先生,連稱:“哎呀,是李老師哇!貴客,貴客!”

趕忙放下茶炊,當頭就拜,且當著一眾茶客行了大禮。熊大漢心存感激地對李世楷說,若當初沒有李老師為他指路,就沒他熊大漢的今天。

那天,熊大漢陪世楷先生,紮紮實實吃了一頓大酒。臨走,還送李老師兩斤好茶。

至於吳堅仲與李鬆海、蔡三、林世琪等,還包括那位做了一輩子劊子手的曾樹龍,他們在自流井裏外,還有許多故事可講。

尤值一提的是,小道姑慧聰,與那位 “香客姐姐”,還真有點緣分。兩人後來果真再見,續了前緣。不過,那都是後話中的後話,是另外小說的內容了。

2015年10月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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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