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厭離回到自己的房間,默默取出書桌抽屜裏的木匣子。
那木匣子輕輕拉開,紫青色的丹藥映入眼簾,空中彌散陣陣幽香。
女子指尖彈出一道靈氣絲將丹藥挾起,隨後吞食入腹。
沐厭離打坐片刻,將丹藥中的藥力盡數煉化,才露出緊緊閉合的眼眸。原本白皙的額頭冒出一排細密的汗珠,晶瑩透亮。
女子的手心如一塊溫潤的玉,此刻也褪去了密布的細微冰屑,變得與往常一樣。
月下,似有蟾宮仙子臨了凡塵,折取人間煙火。
“越發嚴重了。”沐厭離走出自己的屋子,視線不知飄向了何方,喃喃自語。
沐厭離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這個女子如年少時,獨自一人走到廳中的那棵青蒼樹下,倚著樹身,怔怔出神。
那時一人,此刻依舊一人,未曾變過。
那時她喜歡一個人穿上極為好看的裙子,一頭濃密如墨的長發洋洋灑灑,坐在樹下,如一個真正的豆蔻女子,盡顯稚嫩與美好。
現在呢……
容貌與之前無二,甚至更加美麗,多了幾分那時未曾有的沉穩、恬靜、冰冷。隻不過一頭發絲染上銀白,浸出雪一樣的流澤。
沐厭離像個孩子,閉上眼睛,忍不住哂笑自己道:“才不過又一個十八年,沐厭離你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歲月如刀,斬盡過往。
這個女子就這樣靠在樹下,看天上飄雪,靜靜睡去。
月下又是何人獨自著上雪衫,靜看時間催歲月。
沐厭離夢見了她的師尊。
師尊陪她在這座大殿裏玩耍,輕聲地喚她名字,夜裏她又靠在師尊那酥雪之上,柔和笑著,打鬧嬉戲。
“師尊,我也收了個小徒弟。”沐厭離像得了糖的小女孩,撲到師尊的懷裏,高興的說道。
她有炫耀的意思。
她的師尊垂下頭,雙手攬她於懷中,撫著她的頭發,笑著說道:“阿離長大了。”
“阿離找到中意之人了嗎?”
“我不知道……還沒想明白。”沐厭離回道。
夢境中的沐厭離身形微滯,她對他究竟是什麼情感呢,是一種純粹的需要還是真的喜歡呢?
拎得清分得明嗎?
她發現自己似乎沒有認真問過自己的心。隻是對他好,想讓他陪著自己。
“慢慢想就好了,遲早會想明白的。”
沐厭離抬起頭,問自己。
殊不知,心中悄然衍生心魔。
……
翌日,江澈早早起床。
他起得極早,一是要練劍,二是要煮飯食。
這個人穿一身半新儒袍,黑色短靴,手中持一把青木短劍。
掐劍決,練劍招,舞劍如龍。
這個少年也曾立誌成為天下第一的劍客,做那世人遵崇的大劍仙,隻不過這個念頭被現實撞得粉身碎骨。
練質樸無華的劍招時,有過那麼一瞬,他覺得自己是一位仗劍逍遙遊的大劍仙。
照耀一個時代的劍仙,不弱於任何人,黯淡了世人風姿。
可手中長劍告訴他,江澈依舊是這個江澈,不是那個大劍仙。
江澈練的一身汗,汗滴順著臉頰滑下,大口喘著粗氣,才收起佩劍。
少年的視線飛向那座屋子,內心思忖:師尊,此刻又在幹什麼呢?
……
江澈垂下眉眼,輕聲歎氣。
他躺在背玉石長凳上,目光灼灼,飄向遠方。
人的一生有幾多憂愁,他不知道,也沒人知道。
江澈不再多想,退回屋子放好自己的佩劍,他是在自己屋前練劍的。
走到前廳時,少年人餘光望向青蒼巨樹下的人影,一片愕然。
若是他沒看錯的話,那是他的師尊——沐厭離。
江澈加快步伐,幾步就走到了樹下。
樹下那人身上覆著一層淡淡的雪衣,細絨籠著麵頰,人沒有動,宛若永恒睡著那般。
那唇角掛著一絲他從未見過的笑容,笑靨似嬌嫩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