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踉蹌的在生長得濃密的樹木之間奔跑,尋找哪怕一滴可以入口的食物,露珠、昆蟲甚至是樹的汁液,一一被我塞入口中,但是這些東西卻絲毫緩解不了五髒中奔騰翻滾的饑渴,三天了,已經三天他沒有派人給我送過吃的。我被他幽禁在這片永無天日的暗夜森林中已經有三百年,三百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心驚膽戰中度過,生怕有一天他會廢棄我們之間的約定,把我抓回那個嗜血的地獄。可是現在,我卻因為身體本能的yu望帶來的痛苦在逐漸放棄自己的信念。
我恨我的同類,我恨他們不斷露出嗜血猙獰的本性,傷害那些手無寸鐵的無辜,來滿足熊熊燃燒的yu望,並以此作為極大的榮耀。我更恨我自己,我恨自己身體裏與他們流著相同的幽藍的血液,骨骼裏燃燒著同樣炙熱的本能。
我碧綠的瞳孔開始變得散亂,意識在漸緩的心跳中一點點潰散,肌膚漸漸變得透明,更清晰的顯現出湛藍的血管。
有一個人類在向我靠近,我感覺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誘人馨香的氣息,本能的雀躍舔舐著我接近匱乏的信念,身體的饑渴撩動著我脆弱的神經,獰牙一點點伸長,對準眼前的獵物便要刺進去。
我大睜著眼,注視著眼前這雙清澈得不帶有一絲塵埃的眼睛,人類特有的骨感架呈出一張極為英俊的臉,獰牙在離他的頸部隻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我看出他眼中的驚豔,更了解他心中的驚駭。我緩緩放下身子,重新倚靠著樹幹,對著他淒然一笑,就這樣靜靜死去,既沒有違背自己的意誌,也沒有放棄一直以來遵守的信念,從此再也無須為逃脫不出他的魔掌而苦惱,多麼好!
再次醒來,我已經被帶離了那片禁錮我百年的密林,安然的睡在了柔軟溫暖的大床。四周拉緊的窗簾以及床邊黃金酒杯裏盛滿的誘人的紅色汁液說明帶我回來的人清楚的知道我是誰。端起酒杯一飲而入,我享受著片刻間腸胃得以滿足的欣愉。
是暗夜森林裏遇見的那個叫穆然的男人帶我出來的,他把我帶到了一個叫諾亞大陸的地方,他是這裏的王,住在諾亞大陸最奢華龐大的宮殿裏,擁有諾亞大陸上最美豔妖嬈的妃子。我是他帶回來的客人,即使我並非他們族類,仍是得到了所有人尤其是女孩子們的禮遇。
想起當初與他的約定,當有人將我從暗夜森林帶出之時,便是我們之間賭約的開始,直至賭約終結,我都不能開口說話,一旦我違背誓約,他有權隨時結束賭約,強行帶我再次回到屬於我們的世界。注定這場賭博不會贏,我最終都要回到他的身邊做他的禁臠,卻仍如此執拗的不肯向一個權利可以通神的王妥協,這,也是一種發於本能的反抗吧!
我憂傷的看著他,側臉柔和的線條勾勒出一副完美的圖畫,穆然以為我不能講話,便每天都來跟我講他的心事,我就靜靜的聽,整個幽暗溫暖的午後都在他富於磁性的講述中輕柔的流淌過去。他對我講他的政見,他處理政務時的顧慮和擔心,甚至對我講他喜歡的人,我聽得甜蜜又苦澀。如果可以一生都這樣度過該有多好,我總會忍不住去想、去奢望,卻又清楚的明白這奢望不過是水中的月、鏡中的花。在他的眼中,無論我長得再有傾城絕色之貌,對他而言仍舊隻是一個的男子而已,一個不會說話可以靜靜傾聽他的心事卻又絕不會將他的心事泄露的男子而已,我與他的那些妃子們是不同的,他或許會因為床第之歡而愛那些處於深宮中的妃子,卻永遠不會因為初見我時留在他眼底的驚豔和一個個溫柔的交心的下午而愛上一個男子,他們有自己千百年來慣於遵守的道理常倫,這就是人類,不是嗎?
每個夜晚,我蜷縮在偌大宮殿的一角時,總在害怕得瑟瑟發抖,害怕自己對於他隻是一個象征著消遣的存在,害怕自己某天的突然消失卻隻換來他神傷的一瞥而在轉身之間便已遺忘,更加害怕這場賭約的最終會輸掉自己甚至包括一顆堅守信念的真心。
“你會輸掉全部!”彼此約定時,他用傲慢的語氣預言著,如今他還是如此認定他才是那個配得起掌管我靈魂的主宰。
我望向出現在窗戶上的黑色的強健的身影,心暗暗的顫抖,終究還是逃不過的啊!
“傾城。”他叫著我的名字,用力地擁我入懷,狠狠地親吻著我的唇,在他的舌要侵占我的領土時,我用力的推開了他。
他冷酷的眼睛裏射出冰冷的寒光,“你以為那個黃毛小子會喜歡你嗎?”
我不能說話,卻絲毫不妥協的瞪回他。
“你見過他握過你的手嗎?你不覺得他從來不敢靠你太近嗎?你從來都沒發現他每次來找你的時候總是要兩個侍衛在門口緊緊守候嗎?”
看到我眼中受傷的神情,他得意的笑著,卻仍然不肯就此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