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如此嗎?
她走過來了。她的眼睛清澈無塵,她的容顏他怎能有一時忘記?
可是他開了口:“兩兩,你來了。”
“師父,我也要去,您非說不要我們幾個小孩子送死,可師兄們都在和妖魔拚鬥,我怎麼能躲在這裏?”
她跪在他的腳邊,他將琴放下,抱她入懷。胸膛貼著她時,他心碎如死,;捧起她麵頰時,他對自己說,若今日自己活下來,便自取三根腿骨接於她。他不過是少一條腿而已,隻要她無事便好。
他吻住她的唇,將摩蘇羅拖給他的那顆殘留神心渡給她。
“萬物生靈,各有其主。你所繼承之物,是神所留的遺跡,你應當承受神之職責。”他說出這句話時,是強忍著心中大慟說出來的。輕微劍割在她腿上那刻,他隻心道,求諸神賜我百倍痛苦,讓她免於苦楚……
三根腿骨握在手中之時,他已望見兩兩死寂一般的麵龐。她的眼中是無限的不解和恨意,他已無法解釋。
“待在這兒,等我回來。”
隻要在昆吾宮中,她的性命是無憂的。請一定要等我回來為你換骨重接,而我也一定會為你回來。
他最後望了望她,衝天而出。先君已被白戟撕碎,他手持腿骨迎麵上去。最後的衝擊毫無疑問地激烈,地獄血水被白戟引入三十三天,昆吾神界穹頂之外暗無天際。這是最後的戰役,他以渾身萬年修為附著白骨之上,催動最後的神力。白骨逐漸化為一道血色光柱,朝著那白戟而去。白戟已然發覺神骨威力,他驚異之下,舉著擎天巨斧砍下。
擎天巨斧為斬神孽障之法器,無人逃過此劫。斧身砍在他背上之時,他仍在催動法力。白戟的身體在血柱之下漸漸消亡,從腦袋開始,接著是胳膊,緊接著是腿,最後是腳……他以最後一點意念催動輕微劍,將他遺留的眼珠重新壓入鎮妖鼎。
輕微劍鎮住妖獸死穀,六界免於黑暗。他的身體像白戟一般開始消亡,在元神飄散那刻,他的心裏隻在一遍遍地說,死於我是解脫,可是……我的兩兩,你今後將如何?玉宸將永不得再見你,無法補償你,也許你會恨我?恨也好,總比忘記好……不,不,還是忘記,一定要忘記……
——
三十三天之上,昆吾宮內醒來的人,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奇怪……過去那麼久的事情,怎麼又想起?他走出殿門,揉了揉眉心。殿外丹墀下,露出一張熟悉的小臉。他裝作沒有看見,徑直走出去。
“爹爹……”
聽到身後酥脆的聲音,他微微轉過身來。小女孩從下麵鑽出來,說:“我是來向你告辭的。”
“隨你。”玉宸腳下不停,繼續往外走。
“可是這一次,您告訴娘不要再來給我搗亂行嗎?”
他終於停住,轉身皺了皺眉:“你娘是為了你好,怎麼能說她搗亂?”
酸酸撅了嘴:“娘親就是搗亂,我在凡間時扮作刺客,她來說我殘忍,還把凡間所有的組織都告訴了一遍,說誰收留我,就把他們全都殺光,這到底是誰殘忍?;我扮作農夫,她來給我偷偷把柴砍了,把地種了,把牛宰了,然後她在我旁邊燉牛肉吃!”
玉宸想了想,說:“那這次承諾你,絕不讓你娘下界找你,如何?”
酸酸跳上來抱一抱他,親一口他的臉頰:“爹最好了。”隨後一溜煙地跳下來,從無量池中飛往下界。
玉宸捏出雲團,飛至昆吾神界穹頂。兩兩正在上麵雲中半倚著,望著下麵。見他走來,問道:“她又下界了?”
玉宸在她身旁坐下,輕輕一吻,隨後道:“這次任由她去。”
兩兩慢條斯理地說:“她下界時間太長,天界又無人坐鎮。省不得那些仙官今日請我,明日去請風銜,後日來請你。我這回給她的時限是十日。天上十日,地上十年。在下界玩十年,便算作是她假期了。”
玉宸將她身子靠在自己的腿上。兩兩閉上了眼睛小憩。玉宸歎口氣:“看來又要讓風銜去接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