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室的大門“砰”地關上,千山和幾個隊友被關在門外。那時他還堅信東方一定能救過來,他才二十五歲,是隊裏最優秀的前鋒,那麼年輕活力的生命怎會瞬間倒下……努力不讓自己往壞的地方想下去,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漫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麼多年,除了父親去世那一年,千山沒流過一滴眼淚。
此時的千山鼻涕眼淚一把,一個大男人從來沒有如此崩潰。
東方一定不會有事!他嘴裏默念,瘋了一般。
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們在一個球隊,一起摸爬滾打,一起沒日沒夜地訓練,一起吃,一起睡,是室友、戰友、球友,更是知己。
又一撥病人湧進來,他們的目光令千山發窘,四下一望,他才發現自己滿身是血汙。那是東方的血,此刻卻凝結在他身上。
千山把臉埋進手掌裏,上下不停地摩搓。此刻,他經不起任何人的眼光。仿佛人人在喊他是劊子手,親手殺了東方。那滋味才是煎熬。
領隊王主任剛趕來的時候,一把揪住千山的衣領,大罵:“東方要是出事,我唯你是問!”
一支球隊少了前鋒,當擺設最好,還打什麼比賽。東方若出了事,會影響整支球隊。誰都知道這一點,個個心急如焚。
從東方抬進手術室,領隊再未同他說過一句話。
隊長張潛把千山叫到一邊,反複問細節。千山語無倫次,脾氣暴躁。
急診室的走廊上,充斥著各種聒噪和咆哮,亂成一團。
直到護士、醫生出來製止,走廊才得消停。
一個小時過去了,沒有醫生出來,千山焦急地在走廊間張望。張潛和隊裏的領導,還有隊友們如坐針氈。
生死關頭,哪會有人冷靜?
走廊大門又一次被打開,是兩張蒼老的麵孔。千山霍地立住,剛剛通知了東方的父母,他們不會這麼快就出現在北京吧?
定睛望去,竟是錯覺。東方的父母住在雲南老家,最快也得明天趕到。兩位老人的麵孔,令千山不敢多想。
可小喬呢?該不該現在通知她?
在北京比賽時正趕上小喬出國,記得送機時,小喬對他說:“千山,你當大哥的可得管好東方啊,我不在北京,你就是他的監護人,可不許他有什麼小動作。”
是玩笑話,小喬說得卻認真。
當時千山還打趣說:“你放心,不就是怕那些女粉絲嗎,你不知道現在我的女粉絲比他多,也就你覺得東方帥,其實我跟東方站一起,我更有魅力。”
“少廢話,你就臭美吧,說好了,你得幫我看好他啊,回來請你吃飯!”
“你放心,絕對原封不動地給你帶回來,一根頭發都不多,也不少!”
看著千山發誓的樣子,幾個人笑成一團……
事已至此,怎麼跟小喬開口?
跟東方的父母打電話的時候,已如受刑,再對小喬重複一遍,那場麵不堪想象。
小喬不似惜雲,從未經曆波折,性子急又率真,她對東方鵜鰈情深,對她說出真相,不知她會暴發到什麼程度。
一陣錯亂的腳步聲打斷了千山,急診室的門慌亂地打開。
主治醫生出來,身上到處是血汙的千山最先迎了上去。
“怎麼樣,怎麼樣?東方醒了嗎?”千山一通狂叫。
醫生搖了搖頭,“我們已經盡力了,病人失血過多,頭部受了重創……”
走廊裏立即響起一片哭聲,參差不齊,歇斯底裏。
千山傻了一樣地站著。他死死盯著醫生的麵孔,卻聽不進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