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鄭千山最刻骨揪心的一天,就在那一天他眼睜睜地看著隊友陳東方離他而去。
沒有人料到那場車禍會要了陳東方的命,而同在一輛車裏的鄭千山卻安然無恙,隻有輕微的一點擦傷。
那可怕的一幕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怎麼就那麼寸一輛車沒頭沒腦地從那個路口橫衝過來,當時他開的車,狠狠踩了刹車,卻還是撞上;車沒有翻,對麵的肇事司機和他都是輕傷,偏偏東方出了事。
警察問他的時候,千山的大腦一片空白。他隻記得當時東方喝多了,不省人事地躺在後座睡著了。那天晚上是全國足球聯賽北京站的最後一天,球隊是一片歡樂氣氛。高強度的緊張之後,誰不是縱情快樂一番。
那晚卡拉OK,人人唱到半死,個個酩酊大醉。除了千山,都是酒鬼。
陳東方喝得最多,大家鼓動他這次回去之後就把小喬娶回家。他借著酒意,大肆渲染婚禮,好似真的明天要發喜帖一樣。
好不熱鬧,無醉不歡。
男人的世界熱鬧起來,女人都不是對手。
唯獨千山鬱鬱寡歡。他隻喝了一點,始終不在狀態。
孟惜雲在三個月前就跟他分手了,又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嫁去了美國,他如鯁在喉。就連這次最後一場比賽進球了都沒能令他興奮起來。
那晚的心境他和東方是天壤之別的。分手與結婚於男人都是刺激。
他落寞,痛苦,提不起精神,神經大條,凡事沒有感覺刺激,可怕得很。尤其是那臉色,好似大病初愈。
他沒想到惜雲會提出分手,她逼他結婚,他也想過結婚,可正式談起這事,他卻躲了。連他自己都不知其因。他喜歡惜雲,也未想過要娶別的女人。談到結婚細節的時候,他卻力不從心。
他是真的從心裏抗拒,一點不含蓄。
惜雲走後,一邊痛苦,還要一邊鎮靜。照鏡子的時候隻有他自己能看到自頭頂冒出的陣陣青煙,別提有多狼狽。
東方就完全不同,他熱烈、興奮,他信誓旦旦地說要跟小喬結婚,要到國外大擺宴席。那樣子認真,絕無玩笑。
每個人都看得到東方臉上洋溢的幸福。越是這樣,千山心裏越不是滋味。男人之間的微妙莫過於此。
就在那晚,天知道他們會闖進鬼門關。事情來得沒有一點兒征兆。
車禍這種事情哪會有對錯,幾秒鍾就可以把你從天堂拉入地獄。
那晚就千山鶴立雞群,不做酒鬼,當起了司機。看東方已喝得一攤爛泥,再不送回酒店就要出人命了。
在隊裏,他是東方最好的朋友,這一送理所當然;可這一送,竟送出了人命。
好意卻惹出人命是非,這後果可想而知。
這該死的車禍究竟是怎麼來的?
千山努力回想著,臉上的表情痛苦不堪。在警察麵前正常人都會表情扭曲,更何況他就是當事人。
他努力一遍遍解釋,停下來回憶,再解釋,再回憶……那過程就像把人放到油裏煎,煎一次拿出來,再煎……
紛遝雜亂的腳步聲在醫院的走廊裏回蕩著,不時有人抬著擔架往病房趕。
陳東方就躺在擔架上麵,千山緊拉他的手,不停地呼喊:“東方,你醒醒,東方,東方——”
沒有任何反應。東方深度昏迷。
曾經活力四射的東方,奄奄一息,危在旦夕。
千山跟著擔架跑著,“東方,東方——”那聲音響徹整個醫院的走廊,毛骨悚然。
那幾步路,任何時候回想起來都令人後脊發涼。
鬼門關上哪有勇夫?個個害怕得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