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顏拿到那份股權書的一個小時後沈清明就得到消息了。同時得到消息的還有商亦,早在溫欣回來後的第二天,商亦也跟著回來了。
和沈清明查到的一樣,他從回國開始就在專心對付沈氏還有沈徽老婆偷偷開的那些公司。在他眼裏,凡是和沈徽有關的人,和沈徽有關的利益,都應該全部被毀掉。
這是他十八歲後唯一的使命。
十八歲之前,商亦是盤踞大半個陸地市場,勢態強勢的商家太子。
他十八歲那年,父母到海城來談一樁生意。合作對象是商家多年的老朋友,與其說是來談公事,不如說是父母借機出來遊玩。
偏偏,那單生意,沈徽也想拿下。在沈徽幾次和對方交涉失敗,並得知對方馬上要和商家簽合同的時候,喪心病狂的沈徽竟然聯合肖麗,設計和商父商母不打不相識的戲碼,之後熱情待客,等到商父商母放下戒備之心,在他們的車上動了手腳,最終商父商母的車子在高速上失控,連續撞了六輛車後,從路邊衝向了大海,屍骨無存。
一夕之間父母雙亡,讓當時誌得意滿的十八歲少年一夕之間長大。
祖父暗中調查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後,商亦的心像是失去了知覺,再也不信奉什麼規則和信條,他隻知道,隻有足夠強大才能夠報仇,隻有狠心冷情才不會讓小人有可乘之機。
商亦的思緒被敲門聲打斷,秘書拿著第一手資料在明珠大廈的頂樓找到了商亦。商亦看著早上初升的太陽,臉上的表情說不清道不明。
“總裁,根據這段時間地觀察,沈清明好像也在對付肖家的那些人。”
商亦冷笑兩聲:“正常。當年肖麗是小三上位,沈清明的親生母親沒多久就病逝了,想也知道這裏麵有什麼貓膩。他要是不對付肖家,我才會覺得意外呢。”
秘書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道:“總裁,根據咱們現在查到的,沈氏集團內部迷霧重重,沈清明既然已經開始調查咱們了,那現在沈氏集團的情形,會不會是他故意布下的陷阱?”
商亦隨手翻了翻手裏的資料:“是不是陷阱重要嗎? 35% 的股份都在咱們手裏,就算他再厲害,這次也注定要敗在我手裏。”
說著,臉上浮現出一股執拗得近乎嗜血的笑意。
這一刻等得真久啊。
為了等到和沈清明交鋒,為了逼他早點回國,他不惜做了一切該做或者不該做的事……商亦突然抬起雙手,像是在打量著自己的手,又像是在回味著什麼。
秘書沉默地站在商亦身後,直到聽見商亦充滿了熱情地吩咐:“走吧,也是時候見見我的對手了。”
沈氏集團的股東會原本是三年一屆,每年年終會有八個常任股東的總結會議。這一次,因為沈清明回國接替沈徽任董事長,接受了公司大權,再加上沈清明回國後除了維持公司的日常運營外,更是將沈徽原來的心腹、肖麗的親屬都毫不猶豫地清除了出去,所以覺得時機到了的其他有野心的股東,在肖澤等人的煽動下,最終憑借自己手中的股權,逼迫沈清明召開了這次增設的股東大會。
所有的目的無外乎兩個:
第一,驅逐沈清明。
第二,奪權。
集團總部的會議室內,氣氛很是緊張。所有入場的股東都沉著臉,不複往年的一團和氣。肖顏在肖澤的陪同下入場的,她進來後,有些和她是舊相識,甚至當年有過其他牽扯的股東都露了笑臉,和肖顏寒暄了幾句,話裏話外的意思很是清楚。
沈清明是按時到的。
等他坐到主位上,準備開始股東大會的時候,商亦帶著幾個助理推門進來了。他臉上帶笑,在所有人迷惑不解的注視下,坐在了沈清明的對麵。
“今天集團召開股東大會,我這個大股東不出現怎麼行呢。”
“好了,我現在來了,今天的會,可以開始了吧。”
幾個早前手裏的股份被商亦收購的股東臉色有點僵硬,因為是私下交易,商亦又承諾三年後才會執行法律效率收回股權,所以他們都還一直覺得股權依舊是自己的。如今看到商亦,原本心中摩拳擦掌的宏圖大誌瞬間冷卻了一半。
至於不認識商亦的,則是一頭霧水。
其中就包括肖顏。
在商亦進來後,肖顏第一個目光淩厲地朝他看過去,像是在探究著這個年輕男人的來曆,她死死地盯著商亦,想要分辨清楚他到底是哪一邊的。
隻有沈清明,像是早就料到了商亦會來一樣,不僅沒有什麼質問的舉動,更是在吩咐助理發文件的時候,給了他一份,就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他那份一樣。商亦不動聲色地接過文件,心裏卻暗暗對沈清明現在的反應評估著。
“沈總還在的時候,從來沒有說過公司要交給你繼承。你手裏的股權原本也是沈總要收回的。”
“沈總和肖總雖然沒有孩子,但他們早就立了遺囑——”
沈清明淡淡地瞥了一眼說話的人:“遺囑?沈徽都死了快一年了,怎麼沒人拿著遺囑來宣讀。”
語氣裏的嘲諷和不屑讓說話的人臉色一白。其實他心裏也沒譜到底有沒有遺囑,但是他和肖麗勾搭在一起的時候,曾經聽肖麗提到過。
“沈徽和肖麗都過世了,我們不必拿過世的人來說事。”肖顏開口道,“但是,清明你還年輕,也從來沒有管過公司的事,你一進公司就開除了公司數十個功臣,導致公司人心渙散這是事實,今天大家坐在這兒,都是公司的股東。也是為了公司的未來著想,我們一致覺得你不適合做沈氏的董事長,而你手裏的股權,也存在非法獲取的嫌疑,我在這兒代表各位股東,提出撤掉你董事長的職位,並依法申請有關部門對你手裏的股份進行清查。”
肖顏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唯一可惜的是,自始至終,沈清明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而是在她說完後,偏過頭看向自己的助理。
“她長得很眼熟。”
助理看了看肖顏,眨了眨眼,不是太懂沈清明的意思。
反倒是一直沒有吭聲的商亦突然撫掌大笑:“沈總這麼一說,我看著也挺眼熟的。我想想——”就在肖顏以為這兩人是合起火來準備侮辱自己的時候,就聽到商亦一拍手,笑眯眯地說道:“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個在馬爾代夫破壞人家家庭的那個小三的親媽嗎?”
商亦的話一說出口,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知道肖顏老底的人隻低著頭不作聲,一些不知道和肖家不是一派的,則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
肖顏女兒的事,肖澤一直沒敢告訴她。這回商亦和沈清明一唱一和地說了出來,肖澤頓時頭皮發麻,低頭看了一眼肖顏,果然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你胡說什麼,我女兒在美國念書呢。你不要血口噴人。”
商亦大有一副要好好跟肖顏說道說道的意思,揮揮手,直接讓秘書找出電子版的新聞拿給肖顏看,還很有耐心地給肖顏講後續的八卦。
“你不會還不知道吧,你女兒被人家脫光了扔到飛機上,估計再有半個小時就能到了。你難道還沒派人去接她嗎?嘖嘖……”
肖顏看了新聞,眼前一黑,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等商亦逗弄肖顏逗弄夠了,才正眼看向沈清明,像是跟他說讓他繼續。
沈清明和商亦對視了一眼,然後目光掃視了在場的所有股東一圈,才不緊不慢地道:“有件事你們搞錯了。沈氏這種肮髒的公司,如果不是因為它的前身是我外公一手創辦的,而我又恰巧沒有任何善心將我外公的東西白白送給你們肖家的任何一個人。”
“當年你們對我母親做過什麼,這些年在公司又做了什麼……肖麗當年迫害我母親的時候,你們都扮演了什麼角色,我都清清楚楚。”
沈清明的話,讓大部分股東變了臉色。
當年沈徽做得那些事,他們大多數都摻和過,而沒摻和的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了自己的利益,從來沒有想過要站出來去幫一把那對母子。當年誰又能想到那個看起來活不長的小男孩十幾年後竟然會以這樣強勢的姿態重新出現呢。
沈清明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的厭惡讓他甚至想現在就起身離開。
“原本我想直接毀掉沈氏,再將你們做過的那些事交給有興趣的人。但……沈氏兩萬多員工是無辜的,他們的生活不應該因為你們當年的報應而被波及。”
沈清明在說兩萬多員工的時候,目光若有所思地盯著商亦。
他的目光實在太過明顯,讓商亦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種事情很可能會超出自己控製的感覺。
“一個小時後,你們在沈氏做過的所有違法、貪汙的證據會同時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
“沈清明!你不能這麼做!”
“沈清明,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有什麼權利這麼對我們?”
“你以為你老子就幹淨到哪裏去了嗎,你這是引火自焚。難道你不想要沈氏集團了嗎?”
沈清明目光陰冷地盯著肖顏,嘴角閃過一抹冷笑:“沈氏集團,這麼肮髒的名字,肮髒的公司,我從來就沒有想要過。”
沈清明的話終於徹底驚醒了這些養尊處優了十幾年的股東。
他們以為沈清明是來奪權的,所以他們想要摻和一腳。但他們萬萬沒想到,沈清明他根本就不把沈氏集團看在眼裏,他從始至終就是為了報複他們。
突然有人指著肖顏大叫:“是她!當年的事都是她做的,是她把肖麗介紹給你父親的,也是她教唆肖麗逼死你媽媽的,清明、清明,你要報仇你找她啊!我是無辜的!”
一個老頭突然號啕大哭起來,指著肖顏,一會兒的工夫就已經數落了十幾件當年肖麗做過的惡事。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沒一會兒,所有的人都互相撕扯起來,股東大會變成了一團混戰。
商亦臉色複雜地看著沈清明,事情沒有照著自己預想的方向進行。
但,他原本就沒有指望這群小人。
他來,是為了和沈清明單獨交鋒的。
將一群內訌起來的股東丟在了會議室,沈清明姿態強硬地將商亦請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商亦剛坐下,沈清明就將三四份文件推給了商亦。
“這是沈徽和肖家在沈氏的股權轉讓書,也是你私下收購的那35%的股份的大部分來源。”
沈清明的話一說出口,商亦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沈清明早就將那些股東手裏的股權做空了,不僅如此,那些白癡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盯著眼前幾份股權書,商亦沉默了良久。
直到沈清明有些不耐煩了起來,商亦才抬頭看向他:“沈清明,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沈清明目光深沉地看著他。
“你調查過我。”
商亦沒吭聲,算是默認了。
沈清明也沒有要等他回複的意思,繼續道:“我也查了你。”
商亦點點頭,再次表示了解。
沈清明蹙了蹙眉:“你對付沈氏,應該是沈徽和你們商家上一輩的恩怨。你調查過我,但有些事你沒有查到。”
商亦挑眉,他在調查沈清明的時候,確實關於沈清明十歲到十二歲的事都是一片空白,但根據前後猜測,他猜測那兩年沈清明應該是跟著他媽媽住在老屋。
“當年……”沈清明像是在回憶很痛苦的事,周身戾氣橫生,但他還是堅持說了出來,“沈徽放任肖麗帶人強迫我母親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將我們趕出海城、安排人在療養院刺激我母親、最後誘導我母親自殺……她以為我母親死了沈徽和沈家的公司就是她的了。她不知道的是,沈徽拿到離婚書後就發現公司因為原始資本的事,30% 的股權從法律上講是屬於我母親的。”
“所以他後來才放任肖麗對母親下手,試圖偽造母親的遺書拿回股權。”沈清明的聲音沒有任何的情感起伏,明明氣息暴戾而冰冷,但他在講述的時候,卻像是在複述別人的故事,“肖麗那個女人成事不足,雖然手段狠毒,但總想逞威風,每次要將母親殺死的時候,又將母親救回來,就為了炫耀她搶到了母親的一切。”
商亦聽到這兒,如果說之前還有幾分不明白沈清明為什麼會跟自己講這些,但現在他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明白了沈清明的意思。
沈清明他對沈徽和肖麗的恨一點都不比自己少。
果然,下一刻他又聽到沈清明說道:“你在飛機上動手腳,殺了沈徽和肖麗。我從心裏感謝你。”沈清明的聲音帶著幾分顫音,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但飛機上不光隻有他們兩個人。你雖然報仇了,但也害死了兩百多無辜的人。”
沈清明的話,猛地打開了一直被商亦壓在心頭的隱秘。
商亦想起自己剛回國的時候,看到沈徽和肖麗,明明做了那般喪盡天良的事,卻在海城過得風生水起,儼然一派商業帝王帝後的派頭。他恨得牙癢癢,故意在晚宴的時候接近兩人,故意提起了當年被他們聯手害死的父母,卻聽到肖麗不屑地嘲諷母親是個木訥沒有主見的老女人,而父親是個懦弱硬不起來的敗家子。怒火就在那一刻被無限引燃,等商亦得知他們要在隔日坐航班飛巴黎度假的時候,他買通了航空公司的工程師,親自進了機艙,親自在他們的座位下麵動了手腳。
直到此時此刻,他的雙手還能感覺到當時觸碰飛機時的感覺。
之後是航班失事。
緊接著他出麵買下了空難而股票大幅度下跌的航空公司,將當初買通的工程師提到老總的位置。一切都天衣無縫,沈氏和肖家那些蠢貨,沒有一個人想到過會有人會在飛機上動手腳。
解決了沈徽和肖麗,就剩下沈清明和那些餘黨,商亦越發躍躍欲試。
比起沈徽和肖麗,他更看重沈清明。
父母來海城談生意,車子卻被沈徽和肖麗做了手腳,父母車禍去世後。祖父秘密查出了真相,將報仇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夠打敗沈徽或者沈徽的兒子。
所以,在他十八歲之後,沈清明是他無時無刻不在追趕和關注的對手。整整十年的時間,他都在為了扳倒沈氏,打敗沈清明而做準備。
思緒回爐,商亦臉上很平靜,像是聽了一個笑話一樣,嗤笑了一聲:“沈清明,你說的這些和真的一樣,我都想為你拍手叫好了。可惜,很多事情是講究證據的……”
“是不是真的你心裏很清楚。”沈清明打斷商亦的話,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商亦說得很多,很多事情是講究證據的。這件事,傑也隻能調查到那班飛機出事的原因可能和商氏集團有關,但具體的證據,商亦做得天衣無縫,根本無從查起。
說完沒等商亦回應,沈清明又將商亦推回來的文件重新推過去:“沈徽和肖麗已經死了,肖家和沈徽的那些心腹,你還想再做什麼,我都不會幹預。從今天開始,隻要你願意,你便是沈氏集團的新任董事長。”
商亦目光一緊,像是從來沒有了解過沈清明一樣看著他:“你這話什麼意思?”
沈清明平靜地看著他:“字麵上的意思。原本我是打算清理了那些人後,重新征集股東,最後將沈氏集團交給大股東。知道你的目的後,我就改變主意了。”
“得到沈氏,應該能解你心頭的幾分怨氣。你要怎麼處置那些掌權人,我都不幹涉。甚至我手上的30% 的原始股,按照市價,你想買我也可以全部拋給你。但隻有一點,那些基層的員工是無辜的,你在做任何決定前,都要先安置好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