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從來文章憎命達,何必悒悒己身窮
副題:悼良駒歌行抒胸臆
從大宛往西北二千裏便是毗鄰的康居,再西行不到千裏即是月氏。張騫十一年前離妻別母棄鄉去國,為的就是去尋找月氏!十一年的滄桑飄零,十一年的探索追求,十一年的期盼等待,直到今;月氏,仿佛縹緲碧的雲彩化作雨霧姍姍而至,觸手可及!心性鍛煉得極富蘊涵力的張騫此時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那份焦灼與激動,在康居幾乎沒有逗留,即馬不停蹄過境趨赴月氏。而當月氏揭開她神秘麵紗,像久候爽約的少女袒呈出美麗的容顏時,張騫陶醉了!晴爽的藍萬裏無雲;碧綠的草原一望無際;牛羊成群,氈包連片,仿佛回到了單於庭,回到了自己草原的家;家門前延頸佇望的人群裏,有位烏髻類疊而銳,秀發婀娜覆額的美麗少婦,可不就是玉蘭!張騫情不自禁緊迎著走過去,卻幡然醒悟:這裏是月氏王庭啊!
與在大宛、康居受到的待遇一樣,張騫甘父得到了月氏王庭的崇高禮遇。那位高髻的美少婦是孀寡的先王妃,雖和月氏王格雷年紀相仿,卻是格雷王的姨母呢。格雷認真地聽著張騫關於出使月氏前後艱難曆程的表述,感動之情形於顏色。“匈奴於月氏有著不共戴的殺父之仇,我皇希望大漢與月氏能夠聯合起來,鉗製夾擊匈奴,逐匈奴出漠北,救下黎民於水火。”張騫深切表達了此行的最終目的。“西使大人言,王深有同感。”格雷王謙遜地離座再拜揖禮,“隻是家國不幸,自父王與匈奴角逐失敗亡身,我們被趕去伊犁河流域,去年又遭到烏孫匈奴聯兵重創,被迫遷徙,臨媯水而居。國貧民弱,自求苟安尚不得,哪裏有力量向外擴張?”格雷王發自肺腑的一番話雖然合乎時勢,但對於張騫來,不啻當頭冷水瓢潑,十幾年的付出頓然成灰歸零!
“聽大漢來了特使,為啥不告訴我?”帳外傳來嚷嚷女聲,接著揭簾進來一名少女:多情美目流轉,淺笑紅唇溢彩;長發如墨散在窄袖細布衫上,頭上斜插鑲玉嵌珠金步搖,勒著碧霞紅抹額;長幅紗羅薄霧樣披肩繞臂,仙子樣纖婉嫋娜,似真亦幻,讓人有如遇夢中之感。“這是女阿娜爾,不懂事,張西使勿怪。”王妃落落大方,溫文爾雅地站起來,“遠方的客人也乏累了,先歇息吧,國事改再談。”
張騫鬱鬱出帳,客氣地和眾人道別,在通譯陪同下和甘父去往住帳。兩人被分開來安排在單人單帳,甘父不甚願意,張騫微微搖了搖頭,意思是:王庭已經布置好了,別再添麻煩了吧。甘父親送張騫入帳,才告別離去。“堂邑大人放心,張大人護翼森嚴,決不會出事。”通譯引導著甘父走去客帳,解釋,“你們兩位大人的住帳離得也不遠,能夠互相照應。”
孤寂地在帳內獨坐半晌,反複回憶並琢磨著剛才和格雷王的談話,張騫甚是不得要領:月氏是在拒絕和大漢聯盟,還是在暗示著什麼條件?這樣沉思默想,直到困意湧起,才去盥洗入寢。當晚,張騫夢見驌驦駒陪伴自己馳騁在月氏大地上,陪伴自己的有愛妻李楠,還有孀居的溫情脈脈的月氏王妃!夢醒後,時正子夜,回想著夢中情景,悵惘良久,下床研墨援筆敷絹,略作思考,寫就一首悼唁驌驦駒的歌行,自思自念自己身世遭遇,籍此抒發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