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如果想起什麼,可以隨時聯係我們。”
唐濤點點頭,轉身往樓下走去。康佳佳卻叫住他說:“對了,被害人家屬的電話,你給我們一下吧。”唐濤站在樓梯台階上回頭說:“他父母親都不在了,隻有他老婆和兩個孩子在老家,我已經給我表嫂打過電話,把這邊的情況跟她簡單地說了,她正坐班車趕過來。不過,我們老家唐家嶺離城裏有點遠,估計她得晚一點才能趕到。”他掏出自己的手機,在通信錄裏翻出表嫂的電話,大聲讀給她聽。
康佳佳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來,一邊向他點頭道謝。
唐濤剛剛下樓,在樓下警戒線外負責維持現場秩序的民警小王就喊:“嚴隊,房東到了。”嚴政在樓上說:“讓他上來。”然後樓道裏就響起了噔噔噔的腳步聲,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緩緩地走上樓,站在501室門口往屋裏瞧一眼,整個臉都變成綠色了,嘟囔道:“真他×倒黴……”
嚴政打量他一眼:“你就是房東?”
男人點點頭說:“是的,我叫楊得保,這棟房子是我媽留給我的,現在專門用來出租。”
“這棟樓裏,總共有多少位租客?”
楊得保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說:“現在房屋租賃市場不行了,好多房子都租不出去,我這裏也一樣,這棟樓總共有十二個套間,現在隻租出去一半,還有六個套間空著。”他又往屋裏瞧一眼,臉色更加不好看,“現在屋裏死了人,這房子就更難租出去了,看來我以後隻能吃土了。”
歐陽錯看他肥得像一頭待宰的年豬,就知道這家夥平時應該沒有正當工作,就靠著母親留下的這棟房子收租過日子,不由得挖苦他說:“看你爬個樓都喘半天粗氣,估計連吃土都沒有你的份了。”
楊得保的臉就更綠了,氣呼呼瞪他一眼,但看他是警察,也不好發作。嚴政問他:“你跟死者,就是租住在501室的劉世誠,熟悉嗎?”
“不算熟吧。”楊得保趕緊搖頭說,“我跟他就是普通的房東與租客之間的關係。”
歐陽錯不由得撇嘴一笑,嫌嚴隊這一問有點多餘,就算這個胖子真的跟劉世誠很熟,這個時候也不敢點頭承認啊,誰不怕惹火上身呢?
康佳佳問:“那你對死者劉世誠印象如何?”
“印象嘛,”楊得保對著美女警察笑笑說,“在我的印象中,租客隻分兩種,一種是準時交房租的好租客,另一種是拖欠房租的壞租客。”
“那劉世誠屬於哪一種?”
“他嘛,屬於不好不壞的那一種吧,一般都能準時交租,但有時打牌輸了錢,手頭緊,也有拿不出錢交房租的情況,不過,一般我催他一兩次,他就能交上。”
嚴政問:“他租住在這裏多長時間了?”
楊得保說:“應該有一年多,將近兩年時間了吧。”
嚴政點點頭,這個情況跟唐濤說的倒是基本一致,劉世誠確實是兩年前跟他一起進城開出租車的。
“那你有沒有了解到,他平時得罪過什麼人,或者說,跟什麼人結下過仇怨?”
這房東也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見問話的正是剛才嘲諷過他的那個年輕警察,就在鼻子裏哼一聲,假裝沒有聽見,掏出一支煙,躲到牆角背風的地方點燃,然後嗞嗞地抽了兩口。歐陽錯不由得心頭火起,上前一把扯掉他的煙,扔到地上踩滅,吼道:“警察問你話呢,你聾了嗎?”
康佳佳看見嚴隊臉色不好看,就知道她要發火了,趕緊扯開歐陽錯。“不好意思,”她很禮貌地對楊得保說,“我們現在在調查劉世誠被殺的案子,他提的這個問題對我們警方來說,確實很重要,所以希望您能回答一下。”
楊得保有點可惜地看著地上那根剛剛抽兩口就被歐陽錯踩滅的香煙,沒好氣地說:“我怎麼回答得了?劉世誠就是我一個普通的租客,又不是我兒子,我怎麼知道他平時接觸過什麼人,跟誰有仇,跟誰沒仇?”
嚴政陰沉著臉,對歐陽錯說:“剛才接到電話,說被害人劉世誠的老婆周麗香已經搭乘鄉鎮班車到了市汽車總站,因為不熟悉路,不知道該怎麼到這裏來,你開車到車站去接她一下吧。”歐陽錯知道她是想支開自己,眼不見心不煩,他也樂得清閑,馬上屁顛屁顛地下樓開車去了。
等他走後,嚴政才接著問房東:“你剛才說這棟樓裏有六個租戶,但我們現在看到的,隻有五樓包括死者在內的兩個租戶,和二樓的兩個租戶,其他房間的門都敲不開。”楊得保雖然胖了點,但腦子挺好使,記性也不差:“還有一個住在一樓101室,另一個住在三樓302室,四樓和頂層六樓都空著。”
據房東說,住在一樓的是個年輕的單身女人,在九州百貨大樓做營業員,租房的時候說好是一個人住,不過他來收房租的時候,經常看見她屋裏有個戴眼鏡的小夥子,應該是她男朋友。這個時間點,她應該去上班了。三樓302室住的是一對在菜市場門口賣小籠包的中年夫妻,他們每天淩晨5點左右,就開著電動車拉著蒸籠出門擺攤去了。這兩個租戶都在這裏租住有三四年時間了,也算老租客了。
康佳佳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一邊問:“你有他們的聯係電話嗎?”
“他們的手機號,都寫在租房合同上了,不過合同我放家裏,沒有帶來。他們一般白天上班,晚上才回來,如果你要找他們,也隻能是晚上了。”
嚴政點頭說“好的”,又問了房東幾個問題,因為房東對被害人也不太了解,所以並沒有問出什麼有用的線索。
楊得保離開的時候,本來已經走下樓,卻又跑回來說:“警察同誌,能不能求你們一件事?”
嚴政愣了一下,問:“什麼事?”
楊得保說:“你們對外公布案情的時候,能不能不要提及命案發生的具體地點,就說淮海路某幢居民樓內就行了,要是你們提了我這棟樓,到時候電視、報紙一宣傳,我這房子就真的徹底沒人敢租了。”
嚴政自然理解他的擔憂,很爽快地答應了:“行,我們會對案子發生的具體地點進行保密的。”
這時現場的勘查工作已經接近尾聲,熊甲申出來向隊長報告說,他們在客廳的地板上提取到幾枚殘缺的腳印,因為屋裏腳印比較多,而且很淩亂,這其中有沒有凶手留下的足跡尚不清楚。大門上麵除了死者自己的指紋,還有另一個人的指紋,初步判斷應該是報警人唐濤留下的。除此之外,並沒有找到任何凶手留下的痕跡。
“凶器呢?”嚴政問。老熊說:“凶器是一把長約30厘米、寬約3.5厘米的單刃水果刀,刀柄上沒有指紋,估計是被凶手擦拭過了。”
“可以從凶器入手,查到凶手的信息嗎?”
“這個估計有點困難,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現在還不能確定水果刀是死者家裏的,還是凶手帶來的,”老熊一邊摘下白色手套,一邊說,“第二,我看過了,那是一把‘精鋼’牌水果刀,是咱們省裏一家著名的刀具廠生產的,非常熱銷,隨便一家超市或五金店都能買到,並沒有什麼特殊性。”
嚴政的眉頭擰得緊緊的,說:“看來凶手做得很幹淨啊,居然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來。”熊甲申跟著點頭,說:“我有種直覺,咱們這次應該是遇上高手了!”他今年已經四十八歲,幹了二十多年刑警,嚴政都得叫他一聲師兄,他的直覺一向都很準。
嚴政看看表說:“我讓歐陽錯去車站接被害人家屬,應該快到了,咱們先問問他家屬,看能不能找出點什麼線索來。如果現場這邊的活幹完了,你讓老金先不要把屍體拉回法醫中心,讓家屬來見完被害人最後一麵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