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房門被推開,一個小炮彈彈射般的衝了進來。
看到眼前的畫麵,小炮彈立刻捂住眼睛:“媽咪,我找你有點正事,說完就走。”
片刻的兵荒馬亂和尷尬,隨著雲天見腋下那疊資料放在肖暖和霍厲霆麵前,徹底結束。
那是厚厚的一遝病理報告,姓名處寫著:宋英華。
肖暖皺眉,一目十行地翻過:“你從哪裏來的?”
雲天眼神微微瑟縮了下:“我閑來沒事,就隨手修複了OPC資料庫bug,無意中看見的。”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不是故意的,上麵寫著絕密,是它們先誘惑我的……”
肖暖哭笑不得,霍厲霆微微側身掃過,俊眉跟著蹙起:“癌症晚期,而且拖了這麼多年了?”
“是啊!”肖暖眼圈有些發酸,目光在治療結論上瀏覽過一遍又一遍:“他說他是感冒後落下的病根,我竟然真的信了。其實,我早該察覺的,我應該自己替他檢查一次。”
雲天見兩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病例報告上,趁機無聲地從房間裏退了出去。
霍厲霆的手攬上肖暖的肩膀,安撫地拍了拍:“這是他的地盤,他有心瞞你就不可能讓你知道。”
“但我是醫生,他說等事情結束之後會把身體交給我打理。”肖暖閉上眼,深吸口氣:“可這樣的情況,我……”
霍厲霆將食指抵在她柔軟的唇間,溫聲道:“你不必自責,在遇到你之前他的身體已經是這樣了。末期癌症是整個醫學界的難題,不是你的問題。他坐擁億萬財富,有最好的醫療團隊,他都奈何不了,你不要把所有問題都扛在自己身上。”
“我知道你是個好醫生,你不想放棄任何一個病人。可小暖,你要知道,人力始終有限,命運的安排有時候就是這樣讓人無法捉摸。”
肖暖拉下他的手,與自己十指相扣:“我現在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研製長生不老藥的想法。他無法治愈身體中的癌細胞,所以隻能不斷地、不斷地用其他方法來延長自己的壽命。你說得對,這也許就是宿命。”
她倚靠在霍厲霆肩上,娓娓道:“其實,在我知道他是我親生父親的時候,我心裏是恨他的。溫振東從我母親手中騙走很多藥方,跟宋春竹不清不楚,我對他的恨不算冤枉。但是他作為我生物學上的親生父親,也不能免責。這些日子我看到他養尊處優,受人尊重,甚至還想為所欲為,我心裏真的好恨!憑什麼風光都是他們的?憑什麼我母親早早就香消玉殞?”
“嗬!”她說著,突然勾唇苦笑起來:“現在看到這些病曆,我突然就明白了。上天是公平的,它給予你的饋贈早已經在暗中標注了價格。他找了我母親一輩子,如果不是遇到我,他所求的長生也不過是拖著病體繼續找。他終其一生的結局,不過都是求不得。”
嘴上說著恨,心裏到底是不忍了。
霍厲霆暗歎口氣,抬手輕撫上肖暖的發:“因果循環,一切皆命。他現在找到你,可見也是誠意感動了上天。無論最終的結果如何,他應該都不會再有遺憾了。”
一股莫名的傷感自心尖散開,肖暖沒有再說話,她環住霍厲霆的腰,緊緊依偎在他懷中。
如果鬆手便是一生,那以後她絕不會再放開身邊的每一個人……
……
半個月後,三方比賽正式進行。
偌大的實驗室中擺放著三張長桌,組成一個“凵”字形。
潘素螢帶領的粉寨隊身著黑色的仿古勁裝,簡單大氣。
林湘帶領的OPC隊穿著定製的白色研究服,職業幹練。
兩隊各有五個人,分列在“凵”字的兩邊,相對而立,各個都是信心勃勃,鬥誌昂揚。
肖暖穿著最簡單的白大褂,烏黑長發在腦後隨意挽成個丸子,清爽利落。
她環視全場和對麵二樓看台上的眾人一眼,朗聲道:“既然大家都已經準備就緒,那我現在宣布,我們的比賽,正式開始。第一輪,辯藥。”
隨著肖暖的話音落下,露西端著個托盤緩緩步入賽場。
紅布揭開,她將三個裝著白色粉末的瓷碗分別放到三支隊伍麵前,介紹道:“這裏麵是成分比例完全相同的混合藥物,有中藥粉末,也有西藥合成物。以半個小時為限,請三方選手各自品嚐,然後說出中藥名稱或是西藥成分。完全識別出者勝出,如果都沒有完全識別,那麼給出正確答案較多的隊伍獲勝。”
“我會全程掃描記錄過程,請大家尊重比賽規則,誠實信用。”露西環視眾人,目光如炬:“現在我宣布,計時開始!”
話音落下的一瞬,所有人都忙碌起來。
燒杯量杯,各種試管,OPC的人一邊嚐藥分析,一邊用實驗分析。
而粉寨的眾人則主要采用了嚐的辦法,對於中藥她們有十足的把握,不過幾分鍾,五人就分別在題板上落下幾個藥名。
肖暖先看了看眾人,然後才不疾不徐地開始行動。她先將粉末撚在指尖仔細的嗅了嗅,輕輕搓撚觀察成型後,方才沾取部分放入口中嚐了嚐。
然後如此反複,逐步分析。
不過二十分鍾,肖暖便晃了晃手中的答題板:“我寫完了。粉末中一共二十種成分,10種中藥,10種西藥成分。中藥為人參、鹿茸……,西藥為二氫-3,甲基-10,羧酸鹽酸……”
不等她話音落下,露西已經通過超腦識別出她答題板上的全部答案,鼓掌道:“答案全部正確。第一輪比賽,肖暖獲勝。”
看台上、看台下,瞬時想起雷鳴般的的掌聲。
粉寨和OPC的人機械地跟著鼓掌,看向肖暖的目光中便又是敬佩又是挫敗。然而這視線在對上自己對麵的人時,兩隊人又同時揚起下巴,輕蔑不屑地冷哼一聲。
露西不動聲色,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沒關係,比賽還有四輪,大家再接再厲。現在我們進行第二項比賽,辨症。雙方可以采用場上所有的看診工具,無論是中醫的手段還是西醫的手段,隻要你們願意,都可以。時間依然是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之內,誰最先診斷出結果且與病人的確診病症符合,誰就是這一輪的獲勝者。”
她擊掌兩聲,立刻就有三個女人從門外走了進來,隨機坐到三個隊伍前麵。
坐在肖暖麵前的是一位年約四十的中年女性,燙著波浪形的卷發,體態豐腴,保養不錯。
肖暖溫和一笑,示意她將手放到桌上:“您平常感覺什麼地方不舒服?”
女人撩了撩頭發,歎氣道:“說不上來,好像什麼地方都不舒服,但是真要確定說哪裏,又好像沒有。就是整天提不精神來,總感覺累得慌。”
看台上,霍厲霆和陸浩然對視一眼,不由得暗暗替肖暖捏了把汗。
什麼都不知道,兩個方向都沒有,這是斷症麼?這擺明是為難人吧?
卻見肖暖不疾不徐,麵上始終保持著和善的笑意:“明白了,別擔心,等我替你看完就知道了。”
她說著,素白纖細的手指輕輕搭上女人的脈門。
另外兩個隊伍麵對的病人,明顯就要比肖暖好很多,不但清楚說出自己不舒服的地方,還說了自己的家族遺傳病史。
粉寨派出了潘素螢親自給病人把脈,而林湘這邊直接給病人上了檢查儀器。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所有圍觀者都伸長了脖子。這一場,因為有人為因素的加入,顯然比先前辨別藥粉難度係數大多了。
但其他兩個隊伍都是五個人,可以集思廣益,互相協作,而肖暖這邊卻隻要一個人,所有的步驟都隻能是她自己親力親為。
很快,時間過去25分鍾,另外兩個隊伍的人臉上已經隱隱有了笑意,肖暖皺著的眉頭卻還沒有舒展開。
露西側頭看了看看台上的雲天,擔憂地暗示道:需要我直接給小姐答案嗎?
她雖然不懂斷症治病,但是她是裁判,所有答案都預先存在了她的超級電腦中。
雲天搖搖頭,眼神嚴厲:絕對不行。
露西懨懨地低下頭,就在她準備宣布比賽還有一分鍾結束的時候,肖暖站了起來。
“我好了。”她眉眼帶笑,手中晃著寫好的病曆以及治療辦法。
露西一眼掃過,立刻表情放鬆:“跟預錄入係統的診斷結果一字不差,但治療的方法竟然比先前病人才用的治療方案更好。厲害,真是厲害!”
她激動地豎起大拇指,同時也不忘轉頭看向其他兩個隊伍:“你們的診治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
“出來了。”
兩支隊伍的人異口同聲道。
難得默契,他們對視一眼有各自傲嬌地扭過頭。
幼稚鬼!
露西暗暗腹誹著,將兩支隊伍的答案掃描進係統:“兩支隊伍的診斷結果都跟預錄入結果達到80%的匹配率。但是,都不是100%的匹配。所以,這一輪依舊是肖暖勝出。”
台上台下,有人歡喜有人懊惱。
宋英華坐在中心C位,正對著賽場中的肖暖。
看著她忙碌、看著她擦汗、看著她孤軍奮戰……
他平靜儒雅的神情中漸漸有了裂隙,他和儀蘭的孩子,如此的優秀,當得起這世上最美好的詞彙。
不管是OPC還是粉寨,她其實都沒有放在眼裏,她所看的隻有那些需要解救的疾病和痛苦。她的眼裏是對這個世界的大愛,而是某一個人,更不是權利和金錢……
短暫的清場休息之後,比賽正式進入第三輪。
三支隊伍前的長桌已經撤去,她們前麵各自擺放著一張推床,推床上是一位陷入昏迷的男人。
“各位,你們可以采取任何手段,唯一的要求是請在無明顯外傷的情況下,將病人從昏迷的狀態中喚醒。這次沒有時間限製,請你們各展所長,那隊最先將病人喚醒,那隊就算獲勝。”露西的聲音自帶音效,清晰的傳入在場所有人耳中:“現在我宣布,比賽開始。”
林湘等人更擅長西醫,經過簡單的檢查之後,她們選擇了最直接的電療刺激。
電療儀器被推出來,五個人齊心協力將電極片貼在病人頭上、身上的穴位上,然後循序漸進地釋放電流。
而粉寨和肖暖這邊,經過把脈之後,兩方同時選擇了針灸。
雪亮的銀針在燈光下,泛著凜凜寒光。
隨著一雙雙素手翻飛,緩緩刺入病人的穴位中,牽動著全場所有人的心。
陸浩然看看潘素螢又看看肖暖,緊張地一把抓緊霍厲霆的衣袖:“啊啊啊,好興奮!好刺激!百年故國粉寨和後起之秀肖暖,金針上的對決。天呐,這不光是一場爭奪話語權的比賽,還是一場傳統國醫和海外鍍金針灸術的對抗……”
“閉嘴,安靜。”
霍厲霆原本篤定的墨色深瞳中泛起漣漪,心慢慢懸起,麵上卻始終保持著平靜,甚至略帶嫌棄地撥開陸浩然的手。
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於賽場上的人來說都至關重要,原本金針刺穴對環境的要求就極高。
霍厲霆閉上眼,想起第一次肖暖給自己施針時的情形。
她將自己的腿紮成刺蝟,臉上掛著憨傻的笑。
他以為她隻是胡來,但其實那個時候,她下的每一針裏就真的帶了試探。但不是因為溫家的命令和野心,而是單純的治愈。她想要治愈他的腿,治愈他的身體,甚至是治愈他那顆早已經千瘡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