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屋裏，兩張寫字台對頭靠南窗，北窗下是一排矮書架，書架上放著的似乎是賬本的暗紅色硬皮線裝冊子。一個女子正彎著腰背對著我們，在書架上翻找著。
“宮萍，給你介紹一下新來的古敏。”
“沒空，沒看我正忙著呢嗎？”這個叫宮萍的聲音尖銳，有些刺耳。
真是有夠囂張。我實在忍不住探頭瞄月亮的臉色。可惜的是，他一點也不在意，隻是輕輕咳了一聲。
“那我叫她回去，反正我覺得咱們並不缺人手。”
我倒抽了口冷氣，叫我回去，是讓我死還是放過我。我還沒來得及胡思亂想，宮萍倏的站起來、轉過頭，用一種能殺死人的目光盯著月亮。
“你讓她走試試。”一副拚命的架勢。
我這才看清宮萍的模樣，皮膚偏黃，瘦長臉被全掩在黑鏡框下，給人很模糊的感覺。頭發一絲不苟的攏到了腦後，梳成髻。身材消瘦，瘦瘦的牛仔褲，襯得小西服越發顯得肥了，胳膊上還套著套袖。看不出具體年紀，隻覺得該是三十五、六歲吧。
“古敏，這是宮萍。我不在時，這裏由她權權負責。”一家如此偏遠的中藥店能有什麼事？但人家是二號人物，特別是她敢不甩月亮，我喜歡。
“你好，萍姐。請多多幫助。”我必恭必敬。
宮萍把盯在月亮身上的眼睛轉移到我身上，肆無忌憚的上下打量。
“你認為她靠得住？”
“貪生怕死，夠冷靜，關鍵是懂得衡量得失。”我的臉有些紅，怎麼聽都有些像小人。但宮萍似乎很滿意，竟點了點頭，接著問。
“你估計她得培訓多長時間才能上崗？”
“一個月。”
“太長，一個星期就夠了。”
“欲速則不達。”
“放心，我對她有信心。”宮萍有點磨刀霍霍的樣子，狼外婆也不過如此了。
什麼跟什麼，當我是空氣嗎？不滿歸不滿，實在有種不祥的預感，聽這話頭，上崗培訓要很殘酷。
“你隨便。”月亮明顯是甩手大掌櫃，我怎麼覺得他要看我的笑話呢。
“跟我進來吧。”說著他又徑自走了。
我趕緊亦步亦趨的跟上，回頭看宮萍又繼續翻書架，真是執著。
後院和前院格局相似，我跟著他進了正廳，北牆上並沒有字畫，倒是雕著《五福捧壽》，五隻展翅飛翔的蝙蝠，四隻蝙蝠頭朝內、尾朝外組成一個圓圈，一隻蝙蝠居於一個花體的“壽”字中間。細想起來，進門的影壁牆上也有這樣的浮雕。
廳中間是三把太師椅圍著一個矮茶幾，茶幾上的小水壺還在沸騰著，殘茶還散著熱氣，一張安樂椅斜放在稍後的位置上，兩邊的架子上放著各式的茶具和裝茶的罐子。東西屋都隔斷著，看不出裏麵的陳設。
“我叫呂祝茲，積仁堂藥鋪的主人。很高興你能為我工作。”呂祝茲公式化的話，讓我頗感諷刺。無奈的笑笑算是回應他的歡迎吧。
他倒也不介意，施施然的倒在安樂椅上。
“咱們以後天天見，要是都拘著，怕是得天天難受，不如隨便些好。”說著指指他對麵的一張太師椅，讓我坐。
既然都這麼說了，我還客氣什麼，領命坐了。看著水，著實渴。動手將殘茶倒掉，重新燙了茶杯，又泡了一壺新茶。折騰好一會兒，才喝到口，真香啊，抬眼一看，呂祝茲在安樂椅上撐著半個身子既好氣又好笑的盯著我。真是我不對了，喝人家的茶，都不給人家一杯。趕緊補過，倒一杯給他。
“你進入狀況倒快，說不客氣就不客氣了。”他喝了口茶，躺在安樂椅上閉目養神。
“我從小就聽話，乖寶寶一個。所以，您有什麼話就直說，有什麼事就吩咐，聞弦音而知雅意，我做起來有點困難。”說完我就後悔了，我那根筋錯位了，任誰聽了這話都不會高興。
“還怨著我呢，跟我別勁？”他還是不溫不火的。
“我隻是實話實說，免得將來工作起來不方便。”我有點心虛，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小甘是怎麼回事？”
“他是孤兒，從小在我這兒長大，如你所見，智力相當於常人的6歲左右。”
智力的缺陷造就的純潔靈魂！不知道是上帝的優待還是殘忍。
“宮萍是秘書長，提醒你，最好別在他麵前提和結婚有關的事情，後果很嚴重。”
“怎麼個嚴重法？”我脫口而出。
“要你親自體會才能知道。”他的嘴角翹了翹。我開始盤算要是我試試會不會合算。
“茶幾底下有本書，你先看看，看完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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