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難尋舊徑還(1 / 1)

每日醒來,我都會去采清晨的露珠,泡一壺好茶,然後看那人放在嘴邊細細品味,每每喝完他都對我溫柔淺笑,讚一聲我泡茶的手藝。

那是我五百年來做過的最美的夢。

那個看似與我有著雲泥之別的上神,日日飲我泡的茶,伴在我身邊,我也習慣了日日在他做正事的時候,一壁吃著零嘴一壁倚在他腿上看閑書,沒有什麼比這更好了吧。可惜了,這溫柔是他素日裏待人的風格,並非隻對我一人。

俗話說,天上一天,人界一年。三十年了,又有一批凡界修道者飛升。本來這事於我,也是沒什麼的。但是那天,我在那疊畫像中看到了小道士的臉,他叫尊垣。我悄悄溜到墨淵書房,偷偷摸出引生薄,上頭記載著這些飛升的道士要飛去哪裏。

尊垣果真是修為高,這一批人裏,獨獨他脫穎而出,直接被指到了天君門下。我一手執筆,一壁壞笑,我隻消稍稍做些改動。哪一處好呢?突然想到一個好地方,二郎神君楊戟的哮天犬獨霸天下,我很早的時候就有所耳聞,不錯,不錯,我心下大喜。

其實這些時日,我還是會偷偷溜出神宮去的。那天,我拿著八寶甜酪,在九重天上晃悠,不多時,我就注意到了一隻體型龐大的金毛犬。

瘦弱的尊垣被狗拖著走,更像是狗在遛人。

我不厚道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老大聲。

尊垣大概聽到了,眉毛皺著盯著我瞧,目光冷冽的像把尖刀,看起來想要刮掉我的一層皮。飛仙之後,前塵往事自然煙消雲散,可看他的樣子,似乎對我還有印象。

為了轉移注意力,我隻有將所有精力放在哮天犬上,逗弄它吃八寶甜酪放在嘴邊又立即拿回來。尊垣在一邊緊蹙著眉,我感覺得到卻依舊裝作不動聲色。

我瞥到哮天犬的脖子上,有一個小牌牌,上麵寫著“阿柔”!!!

阿柔!!!這隻狗叫阿柔!!!這隻滿嘴獠牙的狗叫阿柔!!!

被逗弄多次的阿柔終於為我的愚蠢表示了憤怒和不滿。

一個咆哮,一張血盆大口就直直衝著我來,我嚇得哇哇叫著大跑,誰知道阿柔一個飛躍一口咬在我的屁股上。

屁股一陣驚痛,痛得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大概讓尊垣也急著,我明顯感覺到我屁股上的肉有被扯動的跡象,所以更痛!我哭的更大聲。

尊垣見阿柔死也不鬆口,板起臉,哎,他板臉其實挺好看……

不過據說好看的人腦子都有點不靈光,尊垣就是這樣的人。隻見他指著我的屁股道:“屁股,該死的屁股,快鬆開阿柔的嘴!”

這傻孩子,楊戟沒教好,屁股怎麼能鬆開狗的嘴巴呢?

後來的事,我記不太清了,隻隱約記得尊垣拔劍傷了阿柔,將我背了回去。

墨淵坐在床頭,執起我的手,背對藥師,冷然道:“她可還安好?”藥師有些拘謹:“壞水症,無藥可解。除非,上神肯割腕取血,為她續命,每日一盞,連續十日,方可醒轉。”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的,哮天犬不是一般靈寵,以二郎神君千萬年的精元為食。被它咬一口,渡的過去,便多個千年修為;熬不過去,便是灰飛煙滅,魂魄盡散。墨淵這種上神,尋常小傷都能自愈了,若要放血,非得祭出高等兵刃自戕。我其實是有些認命的,我並不奢望他會救我。我隻是有些好運氣,遇見了他,連喜歡,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