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充實著房間,隱隱還有血的腥味,一塊幽藍的簾布遮掩著那蝕人的寂靜。病床上的女孩安靜得像個天使,與周身的醫用器械格格不入。我挪動著腳步,似是怕打攪到她。
“薛婉,”我輕念著他的名字,手覆上她潔白無瑕的臉龐。此刻,我不知該做出何等表情,我從來都沒有這樣迷茫過,隻是一遍又一遍地輕喚她的名字,滾燙的淚順著臉頰滑下,證明著我的懦弱與無盡的悔恨。
“這不是你的錯。”夜站著門口遠遠地歎出這句話,聲音比平時更加地深沉。
一句話就像是那壓垮騾子的最後一根稻草,我的眼淚決堤了。“不是我的錯麼?怎麼可能,這從一開始或許就是錯的????”我突然沒有像往常一樣想下去,不想了,就算想下去也是一樣的結果。為她輕輕疊好背角,轉身對向夜,努力地從被淚水弄的一塌糊塗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謝謝你,你先回去吧,我??我想陪陪她。”他沒有說話,好像是默認了一般,默默地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摸索著撫去我臉上的淚水,下一刻,我就突然落入了他的懷抱;“好,你自己注意身體,別累著了。”他輕拍了下我的背:“我等你回家。”說著,轉身走了。
我望向他的背影,瀟瀟暮雨一般的落寞。
床上的人兒依舊在沉睡著,睡得那麼安詳,嘴角隱約的一絲微笑如同外麵乍暖還春的陽光,平靜,溫暖。我在床邊輕輕地坐下,就那麼看著她,覺得很平靜。這裏隔絕了一切的嘈雜欲望,隻留下最真摯的心跳,兩個人的心跳,不再有那麼多的渴望不可及,那麼多的不可能,如同樂器的高低音節,和著和著,便融為一體。
“有人說時間可以撫慰一切的傷痛,如果真的可以請讓我有時間來贖罪好麼?薛婉,我們真的不適合當情人,不,其實是我陪不上吧。我真的很…愛他,即使是當時被你欺騙了,我也從沒有放棄過,所以我現在也不會。但你是個惹人愛的女孩,不要再為不值得的人做傻事了好嗎?我知道你渴望愛,渴望被人關注,因為你會感到孤獨寂寞,你覺得連父親都不要的孩子會有誰在乎?可你的自尊心又不甘被打敗,於是你要證明還有人在乎你,哪怕隻是那麼一刻,即使連自己都知道是虛假的。我也曾有這種感受,覺得像我這樣的人不會被別人同情,永遠得不到愛。可自從我遇到他,他就像打破了詛咒一般,是他告訴我,任何人都有平等擁有愛的權利。所以,放心,總會有一個值得你去愛並會一輩子好好疼你的人。”淡淡地,我就像和一個小妹妹在那裏談心,可能我是瘋了吧,像瘋子一般地自問自答,和自己,和回音,和麵前這個安然沉睡了靈魂。
回家時,已經很晚了。母親還在等,自家客廳的燈光成了整座大樓裏唯一的指向標。“回來了。”母親疲憊地睜開眼,“沒事了,一切都會過去的,快點洗洗睡吧。”她好像什麼都知道了,我也不深追究,推著她往臥室走;“媽,快去睡吧,我馬上睡了,以後晚就別等我了。”
她一笑,對我滿眼的溺愛,好像在她眼裏我還是那個不懂事的孩子:“就算我不等,也有人要堅持等你啊,你老師把所有事都告訴我了,他還堅持做了蛋炒飯說要等你回來。現在估計都在客廳睡著了。”母親一指客廳。
什麼!他竟然在!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衝到了客廳。
台上是已經涼透了的蛋炒飯和一個背影單薄的男子,有些許消瘦,安靜地埋在頭發裏,背部隨著呼吸有節奏地起伏著,襯得夜色格外清晰。心口突然很暖,我走過去。他似是聽見風聲,抬起頭,眼裏有些水霧,是那淩晨玫瑰花瓣上的露珠,單純地讓人心動,釋放著鑽石無法匹敵的溫柔。“回家了?這麼晚,飯都冷了。”他抱怨似地邊嘟噥邊起身去給我熱。
“別,”我攔住他,“我不餓,可,你怎麼等到這麼晚,我不是說不會早回來的麼。”
他不說話,隻是看著我,眼裏的水霧變得晶瑩閃爍,但又被製住了:“不過是想見你回來,不然不安心。”
“放心吧,我總會回來的,因為???”我抬起頭,讓他把頭靠在我肩上,“我已負了一人,絕不再負你了。”肩上的人毫無動靜,一看,是沉沉地睡著了,夢裏的他如孩子般毫無防備,惹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