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敏無奈,隻得叫沈壯拿來一套T恤、牛仔褲,給金四換上。換下來的西裝直接扔給沈壯洗。
抱著一堆衣服,沈壯欲哭無淚。衲敏眼一瞪,“從小我給你洗的衣服還少。再說,你領著老板來了,不伺候好,誰給你漲工資?”
出了院門,向西行不多遠,就是一片樹林。依山坡高低,層次分明地種上桃李、葡萄。
領著金四登上棲霞嶺,太陽已經到了山口,遠遠望去,恰如山銜落日、雲起河間,瑰麗壯觀。
攬衲敏在懷中,金四感慨,“一直說,要帶你出來逛逛。沒想到,這麼多年,居然是你帶我轉轉。”
衲敏沒說話,伸手掐一片樹葉,放在嘴邊,吱呀吹起。
四處看看,一塊大青石恰巧壓在山頭,金四坐下,抱衲敏在膝上,頭抵著衲敏脖子,默默聽她吹那些不成調的曲子。
半晌,太陽半落河中時,衲敏停下來,沉聲說:“你要是後悔,還來得及。”
金四奇怪,“後悔什麼?”
“跟我結婚。”衲敏扭頭,“你也看見了,我們家在農村,除了二畝三分地,什麼也沒有。父母年紀大了,弟弟又小,自己顧不上自己。我的工作——沒有編製,隨時可能失業,沒有任何保障。這樣的嶽家,不能給你任何助力,反而,會拖你後腿。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任何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我不想再被耍一次。”
金四抱緊衲敏胳膊,將她靠在懷中,輕聲說:“我們家,已經不需要靠婚姻來維係家族的權勢與利益。我找你,找了四十年,他們也都明白,除了你,沒有任何女人能成為我的妻。不管你家境如何,父母如何,兄弟姊妹如何,隻要你是你,那麼,你就是我的妻。除非,你是男人,法律不允許。”
最後一句話剛說出來,衲敏噗嗤一聲笑了。“又胡說。”頓了頓,問:“那麼,你最終會跟我結婚,是嗎?”
金四笑笑,反問:“要是你同意,今天我們就去登記。身份證、戶口本我都帶來了,就等你點頭。”
衲敏一怔,低頭笑笑,望望西山落日,搖搖頭。
金四皺眉,“你——是嫌沒戀愛,不願意這麼快嗎?”
衲敏接著搖頭,“你看太陽,這會兒,都快八點了,婚姻登記處早就關門了。誰給你辦證啊!”
聽了這話,金四舒口氣,緊逼著問:“那麼,明天?”
這樣的事,自然還得沈父點頭才行。
沈父、沈母坐在床上,衲敏站在床前。沈壯奉老板之命,來旁聽兼報信。
沈父問:“決定了?”
衲敏搖頭,“就等您態度呢。這事,我不敢一個人定。”
沈母拍拍沈父胳膊,“嫁就嫁吧。好容易有人要,還挑什麼挑。沒瞧閨女都這麼大歲數了。”
“催什麼催,要不是你,老說閨女這兒也不好,那兒也不好,叫大家都以為閨女不好,會這會兒還嫁不出去嗎?”
沈壯一見爹急眼了,連忙上來和稀泥。
衲敏無奈,“那——我去跟他說,我爸不同意?”
沈父一聽,更急了,“什麼不同意,你想在家耗到啥時候。算了,今天你們出去的時候,我偷偷上網查了,這個金四,還算有錢,夠養活你了。登記就登記吧!就是——往後,受了委屈,娘家沒個得力的人,不能給你出頭了~~~”說著說著,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
沈母一看,霎時急了,哽咽著嗓子罵:“糟老頭子你哭啥,閨女能嫁出去是天大的喜事。壯壯,去,買掛鞭炮放放。”話沒說完,趴枕頭上大哭。“哇哇哇,閨女有人要了,總算是有人要了,啊啊啊~~~”
沈壯勸完這個勸那個,忙的不可開交。
衲敏心裏一酸,轉身出了堂屋。
門外,金四雙手插在褲兜裏,來回轉悠。見衲敏出來,對她笑笑。
衲敏站在堂屋前麵台階上,盯著金四冷眼細看。金四給看的心裏發毛,抬頭向上,回視衲敏,輕聲問:“怎麼?沒同意?”
衲敏搖頭,幽幽地說:“我爸說,要你以後好好對我。否則,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渾身一抖,金四不由摸摸胳膊,山裏的夜晚,就是比城裏冷啊!
當天晚上,衲敏就準備好身份證、戶口本等證件,以及九塊零錢。作為小舅子,沈壯負責任地提醒金四,“多準備點兒啊。照相還指不定收多少呢!”另外,還把自家姐姐在婚姻登記處白等一天的故事說了,叮囑金四,姐姐是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去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別叫她心裏太緊張。切記!切記!
金四自是點頭答應。沈壯轉身剛出門,遠在城市那邊的八八就接到自家四哥電話:“把以前辜負你四嫂那個家夥,給爺好好揍一頓。”
掛斷電話,八八無語,“憑什麼?爺又不混黑道。”礙於老爺子對四嫂的重視,第二天去省裏開會,八八還是暗示相關部門,雲雲雲雲。
再說山裏。衲敏的婚姻登記之路,確實不順。一大早起來,高高興興換好衣服,化好妝,金四已經西裝革履地在外等候。
沈父、沈母怕山裏路不好走,沒叫倆人吃早飯,直接一人塞一個饅頭,囑咐路上吃,就推二人出門。
哪知道,門還未關,“哢嚓”一聲,烏雲蔽日、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沈壯舉傘扶額哀歎:“我可憐的二姐姐呀!不就結個婚,咋一回兩回都這麼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