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兵兵敗如山倒,大股遼兵趁著黑夜急速撤逃,隻留下小股部隊牽扯住宋軍以掩護遼軍主力撤退。
小股遼兵依靠莫州城錯綜複雜的巷陌內與宋軍大打巷戰,他們藏伏在巷陌一角趁著宋軍不備暗中進行偷襲,由此吸引了宋軍的注意力。人生地不熟的宋軍便被那些藏伏的遼兵牽著鼻子打了一夜的巷戰,兵刃交擊之聲響徹街頭巷尾,直到天明才基本消滅與俘虜了留在城內負隅頑抗的遼兵。
秦壽手捧著一隻裝盛著諸葛南沙骨灰的小瓷罐緩步踏入城內,形容憔悴,眼神空洞而又枯槁,仿佛受到了烈火的炙烤。
昨夜,一番痛哭流涕之後,終是為了滿足諸葛南沙的遺願而就地架起了一堆柴垛,為他進行火葬。並眼睜睜看著扭曲抬升的火舌慢慢****著他的屍體,直至化為灰燼。
而著一壇骨灰隻有等到燕雲收複日,傾灑入南沙。
“快走!快走!老實點…”幽州城內大街小巷裏盡是宋軍將士們押解著遼兵俘虜往城中某處彙合。
陰風陣陣在城中遊蕩,頭頂的天空更是陰沉至極,陰霾壓城城陰冷。
肉眼不可見的魂靈與血痕遍體的屍體遍布城內,不遠千裏趕來叼食血肉的黑鴉淒鳴著在城上空盤旋,仿佛在叼食前為死靈作一番哀悼。
一場戰爭必令一座城池喪失生機。然,盡管有著無數次的前車之鑒,但人類卻始終不能吸取教訓,仍然樂此不疲地去進行戰爭,直至生靈塗炭、戰無可戰。
“嗚嗚…夫君,你死得好慘哪…嗚嗚嗚…”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哭號,秦壽循聲抬眸,遠見影影綽綽一簇人群,交頭接耳,好不熱鬧,不由腳底生力,疾步走到人群之後,排眾而入。
但見一素衣婦人正趴在一具血痕累累的遼兵屍體上旁若無人地聲淚俱下,聽其稱呼死者為“夫君”,方知這死去的遼兵乃是她的丈夫。
圍觀的宋兵越來越多,卻不曾有一人上前勸藉那位婦人幾句。
“隊長!”耳畔忽然傳來一聲低喚,秦壽微微側首,原來是葉信帶領反恐部隊一幹分隊長趕到了此處。
秦壽向眾人輕點了下頭並用眼神向那名哭喪的婦人示意,大家便都心照不宣地噤聲做起了看客。
“我可憐的夫君,你死的好慘呐…嗚…”卻見那婦人哭得愈加悲慟,忽地噎住氣,昏死過去,惹得眾人一片欷歔。
“這位大嫂!”早已被那婦人的慟哭感染的遊大誌急忙蹲下身去,一把扶起那位麵色慘白如死的婦人,伸手輕撫著她的背脊,並用拇指使勁地掐她的人中。這位婦人看樣子芳齡應在三十之下,容貌清麗,憑貌便可看出她是一位忠貞烈女,雖是衣著樸素,周身卻仍散逸出一種不容猥褻的高潔氣質。
隻片刻,那位婦人便醒轉了過來。眾人這才看清她的眼眸,冰冷幽怨,仿佛結著一層無法融化寒冰,活脫脫一雙怨婦的眼睛。
想必,她心下十分清楚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
或許昨夜,她還嬌俏可人地依偎在丈夫的懷抱,觀望寂寥的夜,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她一度以為這安寧便是永遠。然,夜半的戰火終於燃燒到了他們的家園,他的丈夫臨危受命,披甲戴盔,瞥了一眼熟睡中的她,甚至還來不及道一聲保重,便舍身衝入了烽火的疆場……
像她這般年齡的女子,無疑應該待在家中相夫教子,過著男耕女織的恬淡生活,她的丈夫為她撐起整片天空。
可如今她的丈夫戰死疆場,徒留她在這世上孤苦無依。此後的漫漫餘生她該何以為繼?又該以何種意念在這個亂世之中苟且偷生?
是戰爭,無情地摧毀了一個又一個平凡人卑微的幸福。
“這位大嫂,你沒事吧!”遊大誌目光關切而又同情地注視著那位病懨懨的婦人。
“我沒事…”兩行清瑩的淚水從婦人的眼角流出,她伸出顫巍巍的手搭到遊大誌的肩膀上,有氣無力地道謝:“謝…謝…”
那婦人眼中忽然冷芒一閃,出手快如閃電地將遊大誌肩頭的短刀抽了出來,不管不顧地猛刺向遊大誌的胸口,並發瘋一般尖叫著:“殺死你們這些宋國的強盜!”
“小心!”與此同時,距遊大誌最近的壬使忽地大喊一聲,並縱身前撲,用身體撞開不明所以的遊大誌。
“嗤!”隻聽一聲刀刺入血肉的聲音,人群大駭,嘈雜聲戛然而止。
壬使跪趴在婦人身上,圓睜著銅鈴般的眼睛,有些微的血絲從眼白中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