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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陳頂天開車沿著海岸線前行,身旁坐著的梁紅玉看上去已經非常疲憊,軟綿綿地靠在椅背上。
“紅玉你看,晚霞多美!”
望著天邊的一抹斜陽,梁紅玉有氣無力地說:“車就這麼一直開下去好嗎?在深圳10年,日落日出,我都忙得從沒認真看過,太美了……我想看日出。”
“那我們今天就看個夠!看日落,再看日出,我會一直陪著你,看每一天的太陽從海平麵落下去,再升起來。”
車一直開著,從黃昏到黎明仿佛隻有一瞬。海那邊,旭日馬上就要東升。陳頂天側過頭看到梁紅玉微閉上眼,他細心地慢慢把車停下來,輕聲喚她的名字。梁紅玉已經不能動了,陳頂天湊近她身邊,溫柔地將她抱住,海風鑽進半開的車窗裏吹拂著他們。
“紅玉,別閉眼,太陽馬上就要出來了。”
可梁紅玉仿佛睡著了一般,靜靜地靠在陳頂天的肩膀上。眼前朝霞滿天,正要日出。
“紅玉,紅玉,快醒醒,你看,太陽出來了!”
海平麵上,一輪紅日徐徐升起,將兩人的臉龐都鍍上了一層金色。梁紅玉慢慢睜開眼,用再輕不過的聲音說:“真美!謝謝你,頂天,我滿足了,在最美的夢裏,我都沒有夢見過你能抱著我看日出……我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別說這些了。”陳頂天心中一陣酸楚,他緊緊地摟著她,卻感覺到她在掙脫。
“頂天,這輩子我值了,”梁紅玉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答應我,回到王清越身邊,忘了我吧……深圳,我沒白來。”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手臂鬆鬆地垂落。陳頂天俯下臉去吻她失去血色的唇,他想努力留住那最後的一點熱量,想讓這個吻永遠留在他們的記憶深處。縱然陽光溫暖耀眼,可梁紅玉是真的走遠了。
處理完梁紅玉的後事,憔悴的陳頂天約了劉先武見麵。據劉先武說,公司現在事業蒸蒸日上,老馬和老蔡最近正忙碌著準備讓無窮大在香港上市,但遺憾的是雷向明和薛果他們都辭職了。
“說去哪裏了麼?”
“沒說,估計被別的公司挖走了唄!他們都是人尖,你不在了,留不住他們的心。你不會還閑著吧?你可不是那種閑得住的人。”
除了私事,陳頂天當然也沒閑著。他仔細地查了之前所欠的賬目,盡管劉先武聲稱債務已經全數還清,可清查之後,陳頂天發現當年從綁匪手中救了母親一命的那120萬至今無人來領。當時劉先武提來錢的時候說是一家名為捷運的物流公司老總借他的,可陳頂天又認真查了一番,全深圳根本就沒有什麼捷運公司。
“先武,你從來就不會撒謊,能不能告訴我,這錢到底是誰借給我們的?當年我就覺得有些奇怪,可那時我救母心切也就沒多問,現在你不該再瞞著我了。”
“都過去的事了,你這又何必呢?”
“賬一天還不清,我的良心就一刻得不到安寧。”
“可那筆錢根本就不是借的。”
“難不成是你自己的錢?”陳頂天瞪大了眼看劉先武。
“我那時候哪有這麼多錢啊!頂天,這錢你真的不用還了,我答應過要保守這個秘密的。”
話說至此,陳頂天恍然大悟,他早該想到這120萬是馮傑借給他們的。
梁紅玉去世以後,馮傑悲痛欲絕。藍佩玲走了,她也走了,這個世上已經沒有值得他疼愛的人,他頓覺自己活著是如此地沒有意義。他接連在家酗酒數日,其間關虎去找過他一次,被他破口大罵趕出家門。漸漸地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已經麻木,哪怕用尖銳的開瓶器紮傷自己,也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殷紅的血液流出,痛不過心痛的萬分之一。
這天早晨,他手上纏著繃帶,坐在辦公室發呆。秘書打電話進來說陳頂天來訪,他卻閉門不見,讓秘書轉告說他不在。於是一整天,陳頂天就那樣鍥而不舍地坐在門外的沙發上等著,等到下班,等到全公司隻剩他一個人,這才歎了口氣,看了眼緊閉著的馮傑辦公室的門,離開了公司。而馮傑其實就坐在隔了一道玻璃牆的地方,和他一起在心裏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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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傑想起他已經快要遺忘了海廣大這個人,於是買了些食物去監獄探望他。海廣大一看有吃的,立刻喜上眉梢,解決滿滿一桶炸雞對他來說根本不在話下。看著他滿嘴是油又狼吞虎咽的樣子,馮傑忍不住問:“海總,這麼多年,你吃飯怎麼還這麼……”
“這麼農民,這麼窮酸對吧?我這叫居安思危!這把年紀了,不知道哪天就嗝屁了,還不抓緊吃點好的?”
“你哪像個要嗝屁的人?每天跑一萬米,平時還學英語、研究法律,我看你比我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