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王甘願輸給姑娘。”
正在我最尷尬時，那年輕公子竟然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淡淡地說道：“世間庸脂俗粉，矯揉造作，從未見有一人如此簡單稚拙，所以小王心中已經先輸了三分。況且別的不說，這位卞大哥有‘快手十九刀’之稱，姑娘剛剛與他對陣，毫不露怯。於這昆侖雪山之巔，靈活跳脫，這手功夫，也已經讓我等凡夫俗子汗顏，小王輸得心服口服。”
我猛地回過頭去，有些驚訝地望著他。他對我溫和一笑，卻並沒有半分鄙視看低的神情，讓我心中一震，暖融融的異常舒服。隻是此時師父師娘並各位師兄師姐都沒有注意我，隻是神情驚愕地望著那名年輕公子。二師姐神叨叨地抬起頭，夢遊一般問出個除了我之外大家都想問的問題：“……公子方才自稱王爺？請問公子是哪位王爺？”
那年輕公子微笑著看了看她，隻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
“在下齊王蕭鎮。”
他聲音不大，我們昆侖山上眾人的聲音卻很大。大師姐倒吸了一口涼氣，二師兄失手打碎了手裏的茶杯，二師姐和三師兄表情古怪，師父師娘同時站起身來，又緩緩坐下，意味深長地對看了一眼。隻有大師兄不動聲色，卻微微歎了口氣。片刻沉寂之後，師父冷笑了一聲，終於開口道：“……算算也是時間了。三位王爺起兵，皇上於是又想起來我這個老頭子了麼？”
“袁先生何出此言，”那自稱齊王蕭鎮的年輕人正色道：“當年皇上還是太子時，宮廷詭變，太子勢弱，手中無兵，先生奇門遁甲之術無法施展，才忍痛遵旨逐先生離朝。但現在趙王、豫章王、淮南王同時起兵反叛，生靈塗炭，先生難道還能在昆侖山上坐視不理麼？本王知道要讓先生忘卻當年的屈辱重新入朝是件天大的難事，也委屈了先生，但是為天下蒼生故，本王寧可帶千軍萬馬逼上昆侖，也要先生下山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他說話的時候，昂首挺胸，氣宇軒昂。他說一句，我們便偷偷朝師父看上一眼，隻見他低頭不語，若有所思。齊王望了一眼師父的表情，又適時放軟了聲調，賠禮道：“方才都是本王的一麵之詞，先生大可以置之不理。皇上其實絕無逼迫之意，隻是在三個月前收到消息，趙王請動了那個人出山，才不得不來請先生出馬。”
這一句話說出，師父突然變色，抬起頭厲聲問道：“你說的可當真？趙王找到了……那個人？！”
這幾句對話是什麼意思，我全然不懂。望了望三師兄，他也是一臉漿糊的表情；大師姐和二師兄蹙著眉頭不說話，隻有大師兄和二師姐臉上極是驚愕。
一屋子人的眼光齊刷刷地盯住了齊王蕭鎮，他卻隻看著師父，一字一句地說：“一月之內，鬼陣必出。生靈塗炭，恐怕就在眼前。還請先生設法。”
他說完話，我便親眼看著師父的臉色從紅潤變成慘白，又從慘白中變幻出幾分烏青，很是嚇人。
廳上一片沉寂。良久，師娘咳嗽一聲打破沉默，勉強笑道：“王爺上來一趟殊不容易，天大的事情也不急於一時。請王爺和卞將軍先去廂房歇息片刻，用些點心，然後拙夫自去與王爺單獨商議不遲。”
咦，這句話連我都聽懂了。師娘是說，讓他先走，她要先替師父拿拿主意。
廳堂上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那齊王笑了笑，點頭答應。大師兄便叫了梁伯送他們去廂房。廳堂上一時間隻剩下我們昆侖山上的眾人。良久，大師兄看著梁伯手裏的燈籠漸漸遠去，終於打破沉默，開口說：“好一個齊王，終於還是給他找到機會摸上山來做說客了。”
師娘不做聲，轉頭來吩咐我們道：“都下去吧。我和你師父要商議片刻——文應和子夜，你們先去盯著那個王爺，師父和我待會兒再去找他。”
大師兄梁文應和二師兄言子夜躬身答應。
師娘一向比師父凶悍，我們眾人都是聽師娘的，她一發話，便都走了個幹幹淨淨。我落在最後，偏偏聽見師娘低聲歎了口氣，對師父說：“鬼陣善攻，地陣重守，這一次我們昆侖門怕是遇上勁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