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廟裏,肅宗的靈樞已方方正正的擺著,靈樞兩旁跪滿了滿目悲傷的皇宮貴族後宮妃子和手持佛珠的僧人。
李適站在人群的前端努力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可始終達不到要領,於是隻能放棄,抿著嘴唇,麵無表情。
最後一個進到神廟的是肅宗在世時最寵愛的七公主玉玲。玉玲公主抽抽泣泣的在宮人的攙扶下走進神廟,隻見她身子疲軟,雙眼紅腫不堪,想必是在來之前就已悲慟痛哭,環視整個神廟,沒有一個皇儲的神情比玉玲公主更加悲傷,可見玉玲公主與肅宗的父女感情甚深。
玉玲公主起先還能抑製住情緒,可是就在她抬起頭望向肅宗靈樞的時候,突然情緒失控,放聲痛哭,撲到肅宗靈樞前,扒著棺蓋淒淒哀哀的哭著。她身旁的宮人見公主悲痛欲絕,也被她的情緒感染,全都不再壓抑哭聲,一個一個失聲痛哭。
神廟裏的皇儲們見玉玲公主哭的淒慘,瞬間也都放聲大哭,一時間神廟裏哭聲滿天。
隻有李適一副旁觀者的樣子,沒有哭泣,沒有表情,就那樣顯眼的跪在人群的前端。
那一群悲傷的皇儲裏有多少是真心悲傷的?又有多少皇儲是在心中竊喜的?倒不如李適這樣來的坦率。
但也因此,李適不得不考慮喪禮之後天下人的看法,他總不能留下一個不孝子孫的名聲,這樣可對他以後登上皇位不利,再者,來之前太後就已囑咐過他“拿捏好身份”,於是李適調整一下跪姿,微低著頭,以袖拂麵,雙肩微微顫抖,即使做不到旁的皇儲那麼高深的技藝,但在外人眼裏,太子此時正是在哭泣,好歹他也算孝順的了。
李適隻聽那玉玲公主悲悲戚戚道:“父皇啊,你怎麼……怎麼就扔下錦荷走了呢……父皇,你怎忍心……哇哇哇啊啊啊……父皇,父皇,你叫錦荷往後該如何……再沒有父皇的寵愛,錦荷又怎麼活得下去……哇哇哇……”
“公主公主,千萬別這麼說啊,先帝若是泉下有知,定希望公主長命百歲,歲歲平安……”
“是啊七妹,你可不能因此想不開啊。”
“哇哇哇……父皇父皇……二哥你們都不知道……父皇對錦荷那麼好,錦荷上個月還去定國寺為父皇祈了一個福,希望父皇萬壽無疆,可是,可是今日……哇哇哇……父皇……錦荷該怎麼辦……父皇身體那麼健康,已近三年未生過疾病,怎麼怎麼就突然去了呢?父皇……哇哇哇……”
“……嗚嗚嗚嗚……公主公主。”
李適微抬頭,用衣袖遮擋住略上揚的嘴角,隻見那玉玲公主上半身幾乎都趴在靈樞上,一旁的兩名宮女似攙非攙的將手搭在玉玲公主的手臂上,看樣子更像是在安慰。李適微側頭,隻見身旁的幾名皇儲皆是低著頭抽抽泣泣,之前說話的二皇子在他的左手邊第二個位置,他微低著頭,雙肩顫抖,李適的右手邊是曾有過一麵之緣的大皇子,李穆。
“太後到——”廟外的宮人尖著嗓子喊道。
神廟裏的人趕緊跪行著為太後讓行,隻見太後一身素縞,滿臉悲淒,在兩名宮人的攙扶下步履蹣跚的來到肅宗的靈樞前,玉玲公主早已被兩名宮人攙扶著退到一邊。
孫太後推開攙扶著她的兩名宮人,伸手,顫巍巍的撫摸上肅宗靈樞。
“皇上啊……兒啊……”太後的這一聲“兒啊”出來,底下原本稍稍靜下來的哭聲又瞬間響起。
太後抽泣著,聲音顫抖:“皇上啊,你怎就丟了這大慶,丟了這天下黎明百姓,丟了這滿室子孫,怎就……去了呢……皇上……白發人送黑發人,你讓你老母如何活啊皇上!”
說到傷心處,太後失聲痛哭,一手撐在靈樞上,一手拭麵,旁邊的宮人立即上前小心的攙扶著太後。
李適低著頭在心底不住冷笑,這太後演技真是高超啊。旁人不知,難道他還不知嗎?肅宗的死,不就是那太後一手策劃的嗎?雖然最終是自己的插手加快了肅宗死亡的速度。
太後顫巍巍的退下。
“時辰到——”
扛夫陸續進到廟裏,合力抬起肅宗靈樞,跪著的皇儲和妃子從地上站起,讓開地方讓肅宗靈樞先行。廟外,悲樂開始奏起,夾雜著僧人的誦經,悲鳴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