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後張陵與李子順都好奇周書同到底對那官兵說了什麼,他的老爹不過區區一個村長,這兵士多半不識,但料想周書同也不會告訴他們,二人也不問。待走到城中一個茶館前,周書同對二人說:“我去城中有些事來辦,一會就來,你們先在這茶館歇息。”說完也不待二人答應,一轉身走了。
張陵與李子順對望一眼,但著急打聽義軍消息,當下就一起進了茶館。
宣城守備府。
宣城守備徐德高坐在太師椅上,斜眼打量坐在下首的大漢。徐德陡然將手中的青瓷纏枝茶盅重重往案頭上一磕,厲聲喝問:“大膽,你到底是何人,遮遮掩掩地不說,好不痛快?”徐德年青時也是統帥過數萬大軍的人物,現雖雄獅已老,但說起話來自有一股威勢。
那大漢不緊不慢地回答:“徐大人,我老猛此來與你交朋友,豈敢有所隱瞞,但眼下人多口雜,有些交心的話恐怕……”
徐德聞言身子微震,他年青時經過不少大風大浪,一雙招子又毒又辣,怎地看不出這大漢不是平凡人物。他見這大漢身形容貌,滿麵虯須,又自稱老猛,陡然間想起一個驚天動地的人物來。徐德心中驚呼,此人好生大膽竟敢來到宣城,這驚愕隻是一瞬間,徐德麵上仍不動聲色,心底暗暗盤算,此人是當今天子欲得之心甘的人物,眼下他孤身一人,似可當場擒下,隻要能押解至京師,有厚賞不說,加官進爵也不在話下。
這許多念頭在徐德腦海中一瞬而過,饒是他久經風雨也不禁有些心顫。徐德冷哼一聲,矜持地說:“老夫無事不可對人言,既然你不願說,我也不相強,請吧。”說完徐德袖袍一拂,起身離座臨起身的時袖子卻還是輕輕地一抖。侍者見狀左右高喊:“送客。”
那大漢仍端坐椅上,大聲笑起說道:“徐大人,既已猜到我是何人,想必早清楚此來的用意,我們何不好好坐下一談?”
徐德雙眼微眯,暗歎眼下禍事上門,該逃得終是逃不過。他抬手一揮,登時堂內的下人盡皆退個幹淨。
徐德背過身,麵朝大堂上一幅富貴雙全圖伸手摩挲一番,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久聞秦三爺一身是膽,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既然來此赴會,想必有所依持,不知眼下我守備府四周伏下多少人馬?”
那大漢微微一笑,伸手一拍腰間說道:“不敢,秦某孤身一人前來,刀也未帶在身上,何來這許多人馬?”
“哦?”徐德顯然不信。
“隻是令公子今晨到城西一遊,身邊自也有我的人好生照看著。”
徐德五指緊捏,心中又怒又是擔憂,他年已花甲,膝下就隻有一個兒子,雖是庶出,但這輩子的指望都擱在他身上。此人看準自己弱點故擒下自己的兒子,這一招實比用千軍萬馬要挾來得有效。
這時正是茶館生意最好的時候,各張桌子上都擠滿的坐客,這樣的小茶館自然也沒有十分雅間什麼的,所以大家都扯開了嗓子說,張陵一旁桌上還有幾個粗人,敞開了衣襟露出胸口幾大撮黑毛,兩腳擱在桌上在一邊談些風月之事。
李子順與張陵初來這種龍蛇混雜之地,都大感新鮮,在村中最多隻有說書人來時才有這般熱鬧。大人小孩都圍在一堆磕點瓜子,聽說書人在那談古論今,張陵和李子順二人最愛聽的就是猛將騎馬打仗的橋段。
兩人找了一塊空地剛剛坐下,當下茶博士上前問:“兩位小客官,請問喝什麼茶?”
李子順不快地說道:“客官即使客官,何必加個小字,難道看我們付不起錢麼?”
茶博士笑道:“這是我的不是,看二位麵生得很,又是一身風塵仆仆,來宣城作甚麼啊?”
李子順不耐煩地敲敲桌子,說道:“你管我們作甚麼?快來壺茶水,幾塊餅子。”
“是。”茶博士賠笑一聲,心裏卻在暗罵兩個窮小子擺什麼譜。
茶博士一走,張陵開口說:“子順,我們帶來的銅錢不夠,何必來茶館花錢,這一路尋到義軍還不知要什麼時候。”兩人都是窮苦出身,與大多數村民一樣每日都隻吃兩頓飯,即使這僅有兩頓飯,也是農閑時吃稀忙時方才吃幹。
李子順斜看了茶博士一眼,說道:“我就是看不慣那老頭一副看不起我們的神情,偏要爭這一口氣,你不必管。”說完李子順又一拍包裹說道:“何況昨日那個漢子還賞給了我一串銅錢呢。”
說話間茶博士已將茶水餅子都端上了桌,兩人走了半天都是又饑又渴,當下張陵端過茶壺,李子順抓過餅子。兩人又喝又嚼,一副狼吞虎咽的摸樣。二人終也沒忘了打探義軍下落的事,茶館中都麻衫葛履打扮的人,其中多是本地的市井小民,所以議論得很雜,少有提及義軍或者是天下大事,即使有的也是些陳年舊事,或是坐井觀天的言語。二人聽了半天,也未聽出個所以然,卻又一時不敢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