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隨著一聲極其淒厲的撕破長空的慘叫驟然發出，一個像中了箭的孤烏不停地“撲騰”著。盡管它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但是它還是無法逃出命運安排——它向在劫難逃的深淵中墜去，當它抵達淵底便是它小命丟失之時。
孤烏在淵底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吭哧！吭哧！吭哧”沒過多久，這一堆血糊漓拉、骨肉模糊的東西忽然發生脫變。它像胞衣一樣，從中誕生一頭黑毛小豬。
令他感到驚恐、害怕的是，這一頭黑毛小豬卻長了一張他的臉兒。
更讓他驚恐萬分的是，這一頭小黑豬居然有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名字，它也叫老潘。
小黑豬生來就會跑，也會跳。跑起來虎虎生風，跳起來如狼似豹。
這一頭小黑豬發情早，天生會交配。當深淵草叢之中出現一頭大白肥豬時，它立馬衝了過去。
小黑豬在和大白肥豬忘乎所以地玩樂。
交著交著，奄奄一息的老潘腦海中便變幻出一種新的形象——他成了那頭騷勁十足、不知羞澀、肆無忌憚的小黑豬。
“哢嚓！”地有醜惡，天雷震怒。閃電頻現，如繩如鞭。
“啊！”一聲慘叫之後，老潘昏死過去。
“嘩！”忽然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一場未期而至的雷暴雨，使瀕於絕命的老潘起死回生，活了過來。
暴雨自天而降，洗去了他身上的汙垢，卻不能洗去他靈魂之癢。雷聲陣陣，打得他靈魂顫栗，卻不能結果其卑微的性命。他藥未到，病未除。若說此時與來時有什麼不同的話，可以這樣說，此時他的羞恥感格外強烈，達到了可以炸破他的皮囊的地步。之所以有此，是因為他的瀕臨衰竭的腦海之中曾出現了自己化做一頭小黑豬並且和一頭大白肥豬亂交的意象。
大雨嘩嘩地下，渾身淋得像落湯雞的他的眼睛被澆得睜不開。他不知何時癱倒在地，從此一直保持這樣的姿式。
“老潘，你還承認我娘不是你親娘勝過你親娘啊？當初你若肯給我娘二百塊錢看病，她會陷於絕望會想到死嗎？”忽然墓墳炸開，此時天上地上四分五裂、飛沙走石，如同投擲了一顆手榴彈一般。之後，他看到了自己的在墓穴中安靜地躺著的妻子忽然坐了起來。由於氣憤她柳眉緊蹙、杏眼含怒，一張白得如紙一般的心形臉兒漲成了豬肝色。她以極其嚴厲的口吻對他說道：“你就是一個死人頭，不曉得關心人、體貼人！其實我娘哪想死呢，她是怕你不肯花錢，要一個老人家的麵子才走這一步不該走的路的。當初你若肯把她二百塊錢，給她信心，她就是砸鍋賣鐵、賣房賣地也要看病啊！她是不想死的，我知道——”妻子說完，墓穴裏發出一陣黑煙，如龍如蟒，朝他撲來。他知道妻子真的生了氣，要趕他走。
原來，在他的愛妻走後，他一個人的收入無法應付三張嘴，家裏的困難陡增，是他的年過花甲的老丈人天天下河摸螺螄、扒蝦子接濟他才讓他度過了難關；是他的年過花甲的老丈母娘起早貪黑在地裏忙活、去街上賣菜支援他才讓他不至於走上絕路。他的一雙嗷嗷待哺兒女失去了親娘，他的丈母娘降了格，成了他們的“娘”。孩子們的衣服破了、髒了縫縫補補、洗洗浣浣都成了她的事了。有時，她還得貼錢給他們添置新衣新鞋新襪。那時，他家的柴米油鹽、衣食住行全是大事，事關一家人生死存亡。而這些東西基本上都是兩位老人家用一分一分攢下來的錢添置的、購買的。它們盡管不多，可是它們是活命錢，因此格外重要，格外有意義。
投桃卻不能報李。在他兒子快要結婚的時候，他的得了尿毒症的丈母娘得知他欲拿出多年攢下的二十二萬來救她時，為了不拖累他，不影響外孫的幸福，老人家選擇了自殺。
“原來如此啊！”得知老人家自殺的真相之後，老潘忍不住流下了熱淚。“不是我親娘勝似我親娘的人在關鍵的時候沒有用到我一分錢，而一個大白肥豬似的女人卻拿走了我那麼的錢，我有病，不是嗎？我來到世上，就是這樣為人、做人？我讓好人寒心啊！我不僅有病，而且我缺德！我不是人，我真缺德！”他一個勁兒地痛罵自己。痛罵自己時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