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眼見張受神色,頓時也愣住了,亦轉身望向宗澤。
但宗澤卻隻是尷尬地笑了幾聲,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柔嘉又將目光轉趙仲珙,趙仲珙慌忙將目光避開。
“看來真是冤枉你了。”柔嘉哼了一聲,臉色已沉了下去。“這前營的指揮使叫什麼?”
“叫鄭裕。”趙仲供聽到柔嘉的語氣,心裏麵一格登,連忙低聲說道:“他原是皇上賜給十九娘你的禁兵,在大宋時已是個守闕忠士。因他在西夏真刀真槍曆過戰陣,故宗將軍破格提拔,叫他做了這一營的指揮使。”
“鄭裕。”柔嘉念了念這名字,她離開汴京,趙煦賜給她十名班直侍衛與五十名禁軍,除了十名班直侍衛一直留在她身邊外,五十名禁軍中,到新鄴時,已有七人染疾而死,其餘四十三名禁軍,她隻留了十人在身邊聽候差遣,另外三十三名禁軍,全部被編入鄴軍。
她並不知道,皇帝賜給她的這五十名禁軍,乃是隸屬於宣武第一軍的禁兵——柔嘉自是不會關心這些事情,但是宗澤卻不能不視若珍寶,因此,這三十三名禁兵,全部都被他委以重任——雖然這些宣武一軍的禁軍,對海船水師出身的宗澤也並不是很看得起,亦不是很領他這份情。
鄭裕。柔嘉彎了彎手中的鞭子,在心裏又念叨了一次。一麵尋思著,找個什麼由頭來收拾這家夥。突然,柔嘉一伸手,指著遠處一株大樹,問道:“那又是何人?”
宗澤與趙仲珙循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在前營操練的校場的旁邊的一排大樹下,一個男子正躺在一張藤椅上,悠閑的乘著涼。
趙仲珙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那是何人?”柔嘉又追問了一遍,語氣越發不善。
“那……那是……”趙仲珙紅著臉,嚅嚅道:“那是八郎。”
“八郎?仲儡?”柔嘉訝然道,“他在這裏做甚?”
“他……他……”趙仲珙越發的尷尬。他求救般地望向宗澤,但宗澤卻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在旁邊從容說道:“他是前營副指揮使。”
“嗯?”柔嘉霍地轉頭,幾乎不敢相信地望著宗澤。
但宗澤的目光中,沒有半點的否認。
柔嘉立時便覺得臉頰熱燙起來。羞愧、丟臉!她此時隻覺得整個鄴國公府的臉麵,都被趙仲儡丟光了。
將士們都在訓練,他們的副指揮使卻在旁邊躺在陰涼處乘著涼。
她站在那裏,遠遠地望著趙仲儡,咬著牙問道:“鄭裕指揮不動仲儡是不是?”
趙仲珙紅著臉,半晌說不出話來。
宗澤卻在旁邊不急不徐地說道:“休說鄭裕指揮不動,便是世子也指揮不動。實不相瞞,如今咱們鄴軍當中,末將差不動鄭裕他們,鄭裕他們也差不動諸位宗族親貴……”
“為何?”柔嘉瞪大了眼睛,望著趙仲珙與宗澤。
宗澤默然不語,趙仲珙躲避著柔嘉的目光,遲疑半晌,終於吞吞吐吐回道:“都是……都是自家兄弟,凡事總以忍讓為上,家和萬事興……”
但他話未說完,柔嘉早已轉過身去,對她的班直侍衛喝道:“張受,請金鼓斧鉞!小陳貴、楊小,你們去將鄭裕、趙仲儡給我綁了。”
“是!”張受諸人轟然應了。
“大哥,你隻管看著,我來當惡人。我可不想跑到淩牙門去求薛奕,咱鄴國公府丟不起這人。今日且借你將台一用。”柔嘉一麵對趙仲珙說著,一麵已轉身,大步朝將台走去。
宗澤連忙緊緊跟上,趙仲珙遲疑了一會,也趕緊邁開步子,追了上去。
“三十一!”
“三十二!”
“三十三!”
“……”
鄴軍校場外麵,曹友聞聽到校場內軍法官大聲的數數聲,再伴隨著清脆可聞的鞭笞聲,還有趙仲儡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這位養尊處優的貴公子,隻怕一輩子也想不到自己會受這樣的苦頭。他心裏頭又是好笑,又是解氣。但那個鄭裕,倒是條漢子,這麼一鞭一鞭的抽將下來,他硬是一聲不哼。
不過,曹友聞此時對任何人都沒什麼同情心可言。雖然是為了討好石越,但他在鄴國投了太多的本錢,他可不想最終血本無歸。若是鄴國最後弄得國破人亡,不僅他曹友聞此前所有的投入打了水漂,而且隻怕還要賠了夫人又折兵,日後回到大宋,石越那裏他也無法交待。
好在如今的事態,終於又朝著他所希望的方向發展了。
他幾乎已經嗅到了狼煙燃起的味道,戰爭已經迫在眉睫。他隻希望,他和宗澤演的這出戲不要白費。但願柔嘉與火銃,能夠幫助鄴國度過這場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