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卻搖了搖頭,笑道:“盧家的確算得上富甲一方。不過,據下官所知,他家卻沒得兵器賣。”
柔嘉見他一麵說,目光卻一直望著曹友聞,心中一動,又轉頭望向曹友聞,道:“莫非……”
卻聽曹友聞早已接過話來,笑道:“盧家雖然不造兵器,但他家卻有幾宗生意,對鄴國大有助益。盧道傳第三子盧安甫在婆羅洲有一處極大的莊園,乃是南海少有的幾個大糧商之一,鄴國所在的金洲,土地肥沃,氣候適宜,將來自是不愁糧食不足,但建國之初,養兵養民,這糧食卻是至關重要。此外,盧家六娘子的婆家,擁有泉州有名的船坊,如今李承簡既已在雍國當了官,隻怕……如今朝廷大舉封建諸侯,海船供不應求,有了這層親戚關係,不僅買船時更加方便,他日鄴國遲早也須有自己的造船坊,此亦是一大助力。而且,最重要的是,盧家這等家族,從東南至海外,親朋戚友眾多,連根錯節,鄴國若欲招募戰士水手,若無幾個這樣的大家族襄助,勢必事倍功半。南海海商,一直苦於人力缺乏,而盧安甫竟能在婆羅洲墾田,並非他有甚過人之能,實是因盧家之勢力使然。若僅以此而論,便是唐家亦有所不如。在東南諸路,若無本地宗族勢力之支持,僅僅有錢,亦是募不到甚人手的。”
“唔……”柔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此時,她心裏麵也猜得到,如盧道傳這樣的富商,多半也買了一個開國子的爵位,從名義上來說,亦算是體麵了。她心裏也清楚,這門親事,她已沒有多少反對的餘地——即使她再任性,她也絕不會拿她一族人的身家性命去任性。如今的她,已經懂得考慮後果。
但不知道為什麼,沒來由的,她心裏對迎娶一個商人的女兒進門這種事情,始終感覺一種說不出來的討厭。
她其實沒有那麼看不起商人。
但她心底裏,卻始終有那麼一種難以忍受的感覺……
隻是,柔嘉心裏麵也明白,世上之事,斷不可能隻憑著她的心意而運轉的。
在她的人生中,大部分時候,都隻能接受著那種不如人意。
這件事情,即使她從汴京逃到杭州,逃到那萬裏之外的金洲,亦無法改變。
4.
“主桅、前桅、後桅,全部再仔細檢查一遍。王春,你去看下淡水和酒,小陳珠,你給俺滾一邊去,別碰那指南針,那是你動的麼……”
時方五更,夜色猶重,但杭州港內,已是一片喧囂熱鬧的景象。衛棠站在甲板上,耳裏聽到雜事的呦喝,一麵留神著綱首(綱首,宋時對出海之船主或船長之稱呼。)與幾個市舶司官吏在船頭那裏交涉著什麼,他一隻手裏拿著一張市舶司發下來的出海公憑,對著幾市舶司小吏點頭哈腰的賠著笑,另一隻手正悄悄的入那幾個小吏手裏塞著花花綠綠的交鈔,又說了好一陣好話,那幾個小吏才轉身下船。
衛棠深深吸了一口帶著腥味的空氣,遠遠望著猶籠罩在黎明薄霧中的杭州,心情竟是無比的愉悅。
終於要離開這個國家了。
他忍不住回頭瞄了一眼船艙口,那裏麵,他的三個“戰利品”正在輿洗。這次在杭州雖然逗留了許久,但他卻並未能替雍國招募到多少人才——要令士大夫們背井離鄉,舉族遷移,前往海外的夷人之地,並非易事。憑他費盡唇舌,想盡辦法,也免不了經常碰壁。
衛棠倒並未因此而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