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典製北門(4)(1 / 3)

“從敕令的詳細程度,執行方法,以及技術學校等等,無一不可看出石子明的印記。妾讀過石子明的全部著作,還有一些奏疏,家父也常常提起他。相信妾身不會看錯。”王昉笑道。

桑充國不由佩服的歎道:“歐陽公子也這般說,娘子若是男子,必是國家棟梁。”

王昉被丈夫誇獎,俏臉微紅,垂首不語。桑充國見她嬌羞不可方物,心中不由一蕩,將她擁入懷中,笑道:“可惜今日不能多呆,學院報社瑣事太多。”

王昉輕聲問道:“桑郎,你明知是石子明的政見,還要公開質疑麼?”

桑充國沉吟了一會,道:“子明在《三代之治》中說要讓人人都可免費入學,要讓貧家子弟能憑自己的能力博一個出身,可是他高居廟堂之後,卻似乎把《三代之治》中說的種種理想,忘得一幹二淨。真是讓人失望。”

“這或是他性格沉穩,顧慮過多使然。家父曾經說,石子明前途不可限量,現在他雖然隻是翰林學士,卻是他實際上第一次正式推行自己的政策主張,尚未執行,便被你質疑,隻恐將來結下難解之怨恨,使得兄弟不睦。”王昉注視著桑充國,眼中盡是擔憂之色。桑充國苦笑數聲,竟不知如何回答。“桑郎不如先去見見石子明,當麵問問他究竟是何主意。若是有理,便由《汴京新聞》替他向天下解釋——料來天下不能理解的士大夫,並不在少數。若是無理,再委婉批評。這樣既不傷兄弟之情,又顧全了公義……”王昉柔聲勸說道,以她的見識,實在不願意桑充國得罪眼見正在得勢的石越。

桑充國卻隻是默不作聲,似乎在思考什麼。

“桑郎,石子明第一次主持這麼大的政策,他急需博得皇上、朝中大臣、清議的支持,若此時唱反調,縱然他明知你有理,也會變成政敵的。三份大報中,《西京評論》背後是富弼撐腰,就算他們再反對,妾身肯定這一次他們一定三緘其口;《新義報》的編輯,都是支持新法的,他們是朝廷的喉舌,肯定也會支持。若《汴京新聞》不支持,那就是成了《諫議報》之流了。”王昉繼續勸說道。

桑充國注視著王昉,歎道:“這些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我隻知道道理最大。”

“這些本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東西。”王昉笑道:“我知道你定不能說違心之話,那麼便去見見石子明,看看他如何說?若真的兄弟反目,桑、唐兩家都要表明立場,便是令妹,也難以自處。”

“好吧。”桑充國終於點點頭,站起身來,笑道:“我便去見見子明。”

“嗯。”王昉也笑著站起來,幫他整整衣冠,輕聲叮囑道:“千萬不要動意氣。”

與此同時,石府,石越正在艱難地遊說著王韶。

“軍事教育體係的設想,是在京師創辦講武學堂,將軍中指揮使、都頭一級的將校分批召回培訓一年,第一批受訓將領,選其精幹者組成教導軍,然後將都頭以下的小校們,分批抽調,進行訓練。一年之後,這些受訓的軍吏,搭配講武學堂結業的軍官,從禁軍中抽調士卒,整編成滿員的指揮,進行嚴格訓練……”石越一麵說,一麵注意觀察樞密副使王韶的表情。王韶又矮又胖,膚色黝黑,若走到大街上,很難引起人的注意,隻是一雙眸子精光四溢,顯出他並非常人。王韶受王安石知遇之恩,本來也不願意再俯首事人,況且以他今日的地位也高於石越,雖然石越炙手可熱,可他王韶也未必放在眼裏。他這次來石府,是因為石越幾度拜訪,他卻不過麵子,隻得回拜一次。

“在下記得王丞相曾經提出過將兵法,朝廷一直沒有全麵正式推行,依在下愚見,法令越繁雜,便越難推行,隻要推行將兵法便足矣,。”王韶並不肯留情麵。

“將兵法之弊,還是易使將領擁兵自重,似有違祖宗成製。”石越雖依然笑容可掬,但言語中卻綿裏藏針。

王韶絲毫不理會石越話中的暗示,淡淡道:“恕在下愚昧,看不出此法比將兵法強在何處。那些軍校,隻有將領得力,在軍中一樣也能練得好。”

“若是將領不得力呢?”石越笑著反問道。

“若將領不得力,再好的兵也是送死的。”王韶眉毛都沒動一下,讓人看不出他心裏的想法。

“誠然。”石越一心想得到他的支持,強捺著性子,笑道:“但是在下的方法,縱然將領不得力,也能使軍隊戰鬥力大幅提高,不知大學士以為然否?”

“我是個粗人,石學士莫怪。石學士的意思我明白,但這種朝廷大事,朝中議定如何,便是如何。我隻要奉行聖旨便是。”王韶這已是當麵聲明拒絕支持石越了。

石越看王韶神態,知道已無法挽回,也隻得作罷,勉強笑道:“這也是做臣子的本份,在下理會得。來,莫談國事,請喝酒。”

王韶站起身來,把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抱拳道:“宅中還有些事,便先告辭了。”

石越又留了一回,但終是話不投機,隻得送他出府,望著王韶上馬遠去,不由長歎了一口氣,懨懨走回府中。

“我也沒有料到王韶竟會拒絕。”潘照臨早已在廳中等候。

“軍事教育體係、兵製改革、裁軍,我本預備步步為營,不動聲色的進行。皇上也同意了,但若不能得到軍中名將的支持,隻怕阻力重重。”石越心有不甘的說道。

潘照臨也點頭道:“本朝能帶兵的將領,隻剩下王韶、郭逵、劉昌祚、種諤數人而已,如張玉之輩,一勇之夫而已;李憲終是宦官,唐代之鑒不遠。可恨狄武襄早死。”

“英雄也要時勢,也未必當真無人,也許是沒有機會,聲名未顯之故。”石越歎道。

“現在這些將領,王韶是唯一在京的,位高權重,又受王安石知遇之恩,公子難以籠絡。郭逵因與韓絳不和,一直不得誌,在太原做知州,與王安石也未必沒有嫌隙,他當年名聲,僅次於狄武襄,若然公子在皇上麵前推薦他,他必然感激——不過此人眼高於頂,若不能讓他心折,他反要來輕視你,且用他就不免得罪韓絳;種諤時運不濟,也是被貶在外,他和韓絳關係也好,公子若要用他,隻要皇上答應,他必然樂意聽從。”